流寇入城,屠杀妇孺那一天,
夫君陆珩为了邻家孤儿寡母,把我和女儿踹下唯一的马车。
“清欢父母对我有恩!她没有夫君,乱世中没人护着她们活不下去的!”
“阿芷你福大命大!带着女儿先躲起来!等我把她们母女安顿好就回来接你!”
“你以前欺负她们母女,这次就当你还她。”
陆珩一走五年,再回来时功名加身,骏马之上他俯视我,
“阿芷,我早说了你福大命大不会出事。”
轿内一身华服的苏清欢小腹已又隆起。
陆珩把人护在身后,
“阿芷你先别无理取闹,清欢的孩子不是我的。”
“但为保她名节,我会对外宣称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
“阿芷,这事没商量。”
看着面前已经陌生的男人,我稳声道,
“陆相公的家事自己做主就好,不必与我商量。”
三年前我父替我上请官家的休夫书,还有半月就要生效。
娘家已替我订好另嫁,
他陆珩的事,此生和我再不相关。
……
“阿芷这次不管你撒泼还是赌气,我意已决。”
陆珩将苏清欢护在身后,看我眼神戒备。
他当我是赌气,可以理解。
毕竟五年前我的确闹过多次。
他把我替人浆洗攒了半年的钱,拿去给苏清欢买一两银子一个的点心,我就把点心都踩烂扔她脸上。
他把我银簪当了,请苏清欢去镇上听京城来的名角唱戏,我拎着粪桶冲进戏楼泼她一身。
闹的最厉害那次是若若出生,他把我提前给女儿准备的小金佛给了苏清欢的女儿压惊。
“清欢也刚生产,孩子没爹身子弱,你怎么就不能多体谅些?”
“你放心!以后等我考上功名有了月钱,再给若若打新的!”
可他明知那金佛是我亡母遗物!
是我和娘家决裂时带走的唯一物件!
三两沉的小金佛,日子再难我都没想过卖。
我逼着他去要,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我要拉她苏清欢去府衙评理!凭什么她丈夫死了就要抢我的?!”
陆珩拦着不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父有恩于我!滴水之恩就该涌泉!”
“不过为些银钱!你竟逼我做忘恩负义之辈!”
他报恩的代价,是要我咽下委屈。
拉扯间街边将我衣衫扯烂,露出半个雪白肩头,满街面的人看我的笑话,骂我一双眼睛只认钱。
最后,苏清欢把金佛还了我。
“这金子太小压不住福,给你女儿吧。”
说这话时,她女儿脖颈挂着个沉甸甸的大金佛。
那是陆珩卖了他家祖传的几亩田,给她们母女换的。
“姜芷!我的东西可以给你。”
“但是我给,不是你要!”

“你越是只认钱,我越是不给你!”
整个月子,陆珩留下一句让我好好反省,就搬到了苏清欢家照顾她。
孩子满月,他打算回来那日,流寇进了城。
我和陆珩太久没见,要不是他突然回来,我还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外面。
但他不仅活着回来还中了进士,不日就要进京为官,就连县太爷都来亲自请他赴宴。
“阿芷,这样的席面你不适应,我带清欢赴宴。”
“你在家烧好洗澡水打扫出房间,清欢一路舟车劳顿,她有孕在身你要多上心。”
陆珩吩咐顺手,仿佛没有五年间隔。
我想跟他说,我已不再是他的妻。
可话没出口就被苏清欢截断,
“我和珩哥商量过,你我都是正妻,各司其职。”
“你不善交际,以后就留在家中打理家事。”
“我知你见珩哥有了功名,也想摆一摆官夫人的威风,想像以前一样压我一头,但今天请你别叫阿珩难做。”
一如既往装贤惠。
两人说完就走,我一肚子话憋回心里梗的恶心。
我本是太傅之女,京都首屈一指的贵女。
为了嫁给陆珩这个穷酸,与娘家决裂搬到这穷乡僻壤,倒真叫他们当了山野村妇!
原想追上去分辩清楚,但算起来若若快要下学归家,本着不为闲人为难自己这才作罢。
热腾腾饭菜上了桌,若若一个同窗火急火燎,
“姜婶子!姜若若被人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