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元年·春 第1天
铅灰色的云低得要砸下来,压着城市里最后一点活气。
街道上的红绿灯还在徒劳地闪烁,红得像血,绿得像鬼火。
一辆敞篷跑车歪歪扭扭地撞在路灯杆上,车身凹进去一大块,驾驶座上的男人早已没了气息,青灰色的手指耷拉在窗外,指甲疯长到两寸,漆黑如墨。
风卷着塑料袋掠过满地碎玻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谁在哭。
突然,天地间响起一声嗡鸣。
不是雷声,不是爆炸,是那种直钻骨髓的、仿佛来自天外的震颤。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奔跑的、哭喊的、打骂的,齐刷刷抬头望向天空。
然后,他们看见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景象。
一颗通体漆黑的“太阳”,正违背所有物理规则,缓缓坠落在城市的正上空。
它没有温度,没有光芒,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的威压,像一只没有瞳孔的巨眼,漠然注视着脚下的人间。
“那……那是什么?”
有人颤抖着开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没人回答。
因为下一秒,黑日震颤,一道道暗红色的光柱,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光柱落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整面墙瞬间龟裂成蛛网,碎片哗啦啦砸下来,溅起一片血花;
光柱落在柏油马路上,路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黑色的藤蔓从裂缝里钻出来,缠上行人的脚踝,瞬间吸干了血肉;
光柱落在人身上——
第一个被光柱扫中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她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灰,血管暴起如蚯蚓,眼球迅速浑浊成乳白色。
怀里的孩子还在哭,她却猛地低下头,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孩子细嫩的脖颈。
“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再也认不出怀里的骨肉。
丧尸。
这个只存在于恐怖片里的词,在这一刻,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恐慌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死寂的城市瞬间炸开了锅。
人们尖叫着、推搡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
高跟鞋踩碎了老人的眼镜,男人的皮鞋踏过孩子的手指,哭喊声、惨叫声、丧尸的嘶吼声,混杂着黑日的嗡鸣,织成一张绝望的网,笼罩了整座城市。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城市最深处的废弃工厂里,堆积如山的尸骸缝隙间,一截青灰色的手臂,被坍塌的钢筋压在最底层,纹丝不动。
没人知道这具躯体的来历。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埋在这里的。
他和周围的丧尸一样,皮肤紧绷在嶙峋的骨头上,皮下血管透着诡异的暗紫色,指尖的利爪沾着干涸的黑血。
但他又不一样。
别的丧尸早已被嗜血的本能驱动,嘶吼着扑向活物。
可他只是静静地沉埋着,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仿佛只是这片废墟里,一块不起眼的残骸。
黑日的红光穿透工厂破碎的天窗,落在尸山之上,却照不进那片阴暗的缝隙。
那里没有嗜血的疯狂,没有求生的挣扎,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没有记忆,没有意识,没有“自我”。
仿佛一颗被尘封了千年的种子,沉眠在厚厚的尸骸与钢筋之下,无人问津。
而在工厂之外,末日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暗红色的光柱还在坠落,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密集。
曾经的CBD变成了屠宰场
幼儿园的滑梯上挂着残破的衣角
医院的急救车翻倒在路边,车灯一闪一闪,映着满地的黑血。
高纬度的裂缝,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悄然撕裂。
裂缝里,传出非人的咆哮。
一只长着三对翅膀的甲虫爬了出来,口器撕开了丧尸的头颅;
一条没有眼睛的巨蟒缠上了摩天大楼,鳞片反射着黑日的冷光;
还有一些连形状都无法描述的生物,在阴影里穿梭,吞噬着一切活物。
人类,丧尸,异兽。
在黑日的注视下,沦为了食物链上的棋子。
黑日元年·春 第30天
第一波幸存者的营地被攻破了。
钢板焊死的防空洞,被异兽的利爪轻易撕开。
惨叫声里,有人点燃了炸药,与丧尸同归于尽,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却连黑日的一丝光芒都无法撼动。
黑日元年·夏 第90天
夏日的烈阳炙烤着大地,却烤不化空气里的寒意。

城市里的幸存者越来越少,丧尸和异兽成了这片废墟的主宰。
而那座废弃工厂里,一场突如其来的余震,震松了压在尸骸上的钢筋。
一截青灰色的手指,从钢筋的缝隙里,微微露了出来。
没有动作,没有抽搐,只是静静地躺着,被烈阳晒得发烫。
掌心里,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片死寂。
同一时刻,整座城市的丧尸,突然莫名地躁动起来。
它们漫无目的地嘶吼着,朝着废弃工厂的方向,焦躁地徘徊,却没有任何一只丧尸,敢踏入那座残破的大门半步。
躲在暗处的幸存者瑟瑟发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有黑日知道。
只有那具沉眠的躯体知道。
一颗种子,正在黑暗里,悄然苏醒。
一场风暴,正在地底深处,缓缓酝酿。
这是末日的开端。
也是复仇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