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的金属边缘深深嵌进林晓的手腕,冰冷的触感沿着神经直抵心脏,冻结了他所有的思考和辩白。他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架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拖出了那条阴暗的巷子。
外面的阳光刺眼,街道上的人群投来各异的目光——好奇、漠然、或是习以为常的麻木。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晓身上,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恐慌。他想大喊“我是被冤枉的!”,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I didn't do it! It's not mine!”(“我没做!那不是我的!”)他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英语,声音嘶哑。
押送他的警察充耳不闻,脸上只有执行公务的冰冷和不耐烦。他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漆皮剥落、满是尘土的警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像棺材盖一样,将他最后的希望封存。
警车没有鸣笛,只是摇晃着穿过依旧喧嚣的街道。窗外的阳光、色彩、生机,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像是被从一个鲜活的世界里硬生生剥离出来,投入一个缓慢流动的、粘稠的噩梦。
警局比他想象的更嘈杂、更破旧。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动,吹不散空气中混合着汗味、体臭和廉价清洁剂的浑浊气味。各种语言的叫喊、哭泣、警察的呵斥声在墙壁间碰撞、回荡,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背景。
他被带到一个类似登记处的地方,推搡着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凳子上。负责登记的警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当地语快速地问着什么。
“I don't understand… I want to call my embassy.”(“我不明白……我想联系大使馆。”)林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警员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件物品。他改用蹩脚的英语,语速极快:“Name. Country. Passport.”(“名字。国家。护照。”)
林晓像抓住救命稻草,连忙掏出自己的护照递过去。警员一把抓过,随意翻看,然后在键盘上笨拙地敲打着。
接着,不等林晓反应,另一个警察走过来,开始粗鲁地搜查他的随身背包。里面的东西被一样样掏出,随意扔在桌上:换洗衣物、洗漱用品、那本旅行指南、充电器、钱包……
当拿起他的钱包时,那警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熟练地抽出里面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在手里掂了掂。
“This, for investigation.”(“这个,调查用。”)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将卡和证件放到一边。
“No! You can't! I need those!”(“不!你们不能!我需要那些!”)林晓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警察死死按住。
那警察根本不理他,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印着本地文字的表格,在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撕下来,连同护照一起塞回林晓手里。那不是他的银行卡和身份证。
“Get out. Wait for notice.”(“出去。等通知。”)
林晓懵了。他拿着那张如同废纸的收据和护照,茫然地站在原地。“出去?去哪里?我的卡呢?”
没有人再回答他。之前的警察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另一个警察推着他的后背,将他一路推出了警局大门。
炙热的阳光再次笼罩了他,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手中那张看不懂的收据,又回头望了望那扇将他拒之门外、吞噬了他所有财产和身份的警局大门。
一种比被捕时更深的寒意,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们拿走了他所有的钱,和他的身份。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他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的“黑户”。
巨大的绝望,如同望港市潮湿闷热的空气,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第4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