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陆则言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昨晚的现场勘查报告和王磊的笔录。
王磊的笔录很详细,他说自己昨晚七点半从废品回收站下班,回到板房后,想着最近手头紧,就打算去旧纱厂偷点废铁卖钱。八点十五分左右,他走到芦苇荡附近,因为怕被人发现,就绕着芦苇荡走,结果车灯照到了尸体。他当时吓得差点尿裤子,不敢靠近,赶紧开车回到板房,犹豫了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打了报警电话。
“陆队,王磊的口供应该是真的。”林晓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昨晚八点二十分左右,他给一个朋友打过电话,问朋友‘偷废铁被抓了会怎么样’,朋友劝他别干傻事,他没说话就挂了。还有,旧纱厂门口的监控虽然坏了,但附近一个小卖部的监控拍到他八点十五分左右开车经过,和他的口供能对上。”
陆则言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那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还没有。”林晓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查了最近的失踪人口报案,没有符合条件的。死者是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长发,没有明显的特征,身上也没有身份证和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周法医那边的解剖报告还没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陆则言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根银色的月亮项链。“老张那边怎么样?项链的品牌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一个叫‘月光’的小众品牌,全国只有三家门店,青川市就有一家,在市中心的商场里。”林晓递过一张纸条,“这是门店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老张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好,我去一趟。”陆则言站起身,拿起外套,“你留在局里,等周法医的解剖报告出来,立刻给我打电话。另外,再查一下旧纱厂最近的拆迁情况,有没有什么纠纷,或者有没有人在那里见过死者。”
“是!”
市中心的商场里,人来人往。“月光”门店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到陆则言出示的警官证,吓得脸色都变了。
“警官同志,您找我有事吗?”
陆则言拿出装着项链的证物袋,放在柜台上:“你好,请问这款月亮吊坠的项链,是你们店卖的吗?”
小姑娘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是的,这是我们去年推出的限量款,全国只卖了两百条,我们店卖了十三条。”
“能查到购买记录吗?”陆则言问。
“可以,我们店的每一笔销售都有记录,包括顾客的姓名、联系方式和购买时间。”小姑娘说着,打开了电脑,“您等一下,我查一下。”
几分钟后,小姑娘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警官,这款项链我们店卖的十三条,购买记录都在这里了。您看一下。”
陆则言凑过去,仔细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当看到其中一条记录时,他的目光顿住了——购买人:苏晚,购买时间:去年10月15日,联系方式:138xxxx5678。
这个名字,陆则言有点印象。去年,青川市有一起轰动全市的诈骗案,主犯叫苏明哲,苏晚是他的妹妹。当时苏明哲骗了几百个老人的养老钱,金额高达上千万,后来苏明哲跳楼自杀,苏晚也从此消失了,很多受害者都在找她,想追回被骗的钱。
“这个苏晚,你还有印象吗?”陆则言指着屏幕上的名字问。
小姑娘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印象,她长得很漂亮,当时买项链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好,话很少。付款的时候,她用的是现金,没要发票。”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和什么人一起来?”
“没有,她是一个人来的。”小姑娘摇摇头,“不过我记得,她脖子上好像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就在锁骨下面,大概这么长。”小姑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两厘米左右。
陆则言心里一动——昨晚的尸体,锁骨下面有没有疤痕?他当时没注意看,得等周曼的解剖报告。
“麻烦你把苏晚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陆则言拿出笔记本。
小姑娘把信息抄给了陆则言,又补充了一句:“警官,这个苏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则言没回答,只是说了句“谢谢你的配合”,就转身离开了门店。

回到局里,周曼的解剖报告已经出来了。陆则言拿着报告,快速翻看着——死者确实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确定在昨晚六点到七点之间。死者的锁骨下面,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浅疤痕,和“月光”门店店员说的一模一样。另外,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少量的安眠药成分,说明死者在死前服用过安眠药,可能是被凶手下药后勒死的。
“陆队,死者的DNA已经送去比对了,结果大概下午能出来。”周曼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疲惫,“另外,我在死者的指甲缝里,除了芦苇纤维,还发现了一点皮肤组织,应该是和凶手搏斗时留下的,已经送去做DNA鉴定了。”
“好。”陆则言点点头,把从“月光”门店拿到的苏晚的信息递给周曼,“你看一下,这个苏晚的信息,和死者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周曼接过来看了看,眼睛一亮:“苏晚?去年诈骗案主犯苏明哲的妹妹?我记得当时苏明哲自杀后,苏晚就失踪了,很多受害者都在找她。如果死者是苏晚,那动机就有可能是复仇,或者是为了追回被骗的钱。”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则言站起身,“林晓,查一下苏晚的下落,还有她失踪后的行踪。另外,联系一下当年诈骗案的受害者,看看有没有人最近见过苏晚,或者和苏晚有过联系。”
“是!”林晓立刻去办。
下午两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死者确实是苏晚。
这个结果让整个刑侦支队都振奋起来,困扰了一上午的身份之谜终于解开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苏晚失踪了一年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川河下游的芦苇荡?是谁杀了她?动机是什么?
“陆队,查到了!”林晓拿着一份报告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苏晚失踪后,并没有离开青川市,而是在郊区租了一个房子,用的是假名字。房东说,苏晚每个月都会按时交房租,但很少出门,平时都是网购。另外,我们查到,最近一个月,苏晚和一个叫陈峰的男人联系频繁,这个陈峰,是当年诈骗案的受害者之一,他被骗了五十万,老婆因为这事和他离婚了。”
陆则言的眼睛眯了起来:“陈峰?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查到了吗?”
“查到了,他住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里,现在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林晓递过一张纸条。
“走,去会会这个陈峰。”陆则言拿起外套,快步往外走。
城西的老小区里,环境杂乱,楼道里堆满了杂物。陈峰的家在三楼,陆则言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啊?”
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站在门口,四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眼神浑浊,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
“是陈峰吗?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陆则言出示了警官证。
陈峰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警察同志,找我什么事?”
“关于苏晚的事。”陆则言盯着他的眼睛。
听到“苏晚”这个名字,陈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谈吧。”
房子里很小,只有一个房间,家具很简陋,墙上挂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应该是他前妻。陈峰给陆则言和林晓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着杯子,指节都泛白了。
“你和苏晚,最近一直在联系?”陆则言开门见山。
陈峰点点头,声音低沉:“是,我们最近一个月联系得比较多。”
“为什么联系她?你不是当年被她哥哥骗了五十万吗?”林晓问。
陈峰苦笑了一下:“我找她,是想让她还钱。我知道她哥哥死了,但那些钱是我的养老钱,我老婆因为这事和我离婚了,我现在过得很不好……”
“她答应还钱了吗?”陆则言问。
“答应了。”陈峰的眼神暗了下来,“她上个月联系我,说她手里有一笔钱,想还给我们这些受害者,让我帮她联系其他几个人,说这个月月底在青川河下游的旧纱厂附近见面,把钱给我们。”
陆则言心里一动:“她让你联系其他受害者?联系了几个?”
“三个,都是当年被骗得比较多的。”陈峰说,“我们本来约定好,昨晚七点在旧纱厂附近的芦苇荡见面,她给我们钱。但我昨晚去的时候,没看到她,只看到了警察……后来我才知道,她死了。”
“你昨晚几点到的芦苇荡?看到其他人了吗?”
“我七点整到的,没看到苏晚,也没看到其他三个人。我等了十分钟,觉得不对劲,就走了。”陈峰的声音很平静,但陆则言能看出他在紧张,“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她吧?我虽然恨她,但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我不会杀人的……”
“我们没说怀疑你。”陆则言站起身,“你把另外三个受害者的信息给我们,还有,你昨晚离开芦苇荡后,去了哪里?有没有人能证明?”
陈峰立刻拿出手机,把另外三个受害者的联系方式和名字给了陆则言:“我离开后就回家了,在家看电视,没有出去,邻居应该能听到我家电视的声音。”
陆则言接过手机,记下了信息:“我们会核实的。如果你想起什么其他的事,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走出陈峰的家,林晓忍不住问:“陆队,你觉得陈峰说的是真的吗?他会不会是凶手?”
陆则言摇摇头:“不好说。他有动机,也有时间,但现在没有证据。而且,苏晚约了四个人见面,为什么只有陈峰说他去了?另外三个人呢?是没去,还是去了没说?”
“那我们现在去找另外三个受害者?”
“嗯。”陆则言点点头,“另外,查一下陈峰昨晚的行踪,看看他有没有撒谎。还有,苏晚说她手里有一笔钱,这笔钱是从哪来的?她失踪的这一年多,到底在做什么?”
阳光渐渐西斜,老小区里的炊烟袅袅升起。陆则言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清楚,这起案子的线索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复杂。苏晚的死,到底和当年的诈骗案有没有关系?那三个没露面的受害者,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切,都还笼罩在迷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