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药厂能连通古今。
我用现代药帮冷宫皇子夺得嫡位,他却违诺另娶她人。
自知真心错付,我亲手毁了药厂,与他彻底斩断来往。
可后来他却跪在地上,哭着求再见我一面……
1
来谈收购药厂的人刚走,顾晏舟就从后门疾步进来。
“十日,我要这清单上的所有药品。”
他把清单搁在桌上,眼神欣喜:
“晚宁,你的药有奇效,青州时疫不出半月就肃清了!”
“父皇命我率军收复南疆,此番战胜,便会立我为储!”
若是以往,听到这个消息我会比他还欢喜。
可此刻我心里却闷堵的很。
顾晏舟的话并没有说全。
皇上给他的赏赐不止这些。
那日,我满怀欣喜的在时空隧道里等着见他。
却听那边他声音淡漠。
“骠骑大将军之女与我成婚是圣命,怎可违背?”
“晚宁这些年虽助我良多,可到底不过一个无家世背景的外戚,能嫁我为妾已是抬举了。”
“纵是我违诺又如何?她爱我至深,根本离不开我,不会不同意的。”
见我望着他没有说话,顾晏舟以为我是太过欣喜。
他迫不及待的把清单从桌上递到我面前:
“晚宁,这些药可好找?”
“南疆瘴气极重,有了这些药,这一战才有胜算!”
我并没有接他的话。
压下心中酸涩,尽可能语气平常地问他:
“只是立储,没有赐婚?”
2
顾晏舟一愣,蹙眉道:
“晚宁怎会这么问?”
“我立过誓,此生只娶你一人。
你瞧,答应你给你新打的珠簪我带来了!”
他掏出珠簪,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
“晚宁,这些年我对你许的诺,哪一个没有兑现?
我说你是大雍的太子妃,你便定是我大雍的太子妃!”
他眼神中的真诚与深情那么真切,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作假。
我张了张嘴,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顾晏舟一愣,手忙脚乱的帮我擦着眼泪。
“晚宁可是不喜欢这珠簪?
若是不喜欢,你想要什么样的首饰我都给你送来!”
喜欢?
如何喜欢?
这簪子上沾满了茉莉头膏的香气,一看便是刚从女子发髻上摘下来的。
难道要我喜欢旁的女子不要的物件吗?
顾晏舟声音又柔了两分,低声哄道:
“晚宁,你不是一直好奇何为十里红妆?
待我大胜归来,我会给你百里红妆,让你做这世上最让人艳羡的女子!”
我望了他许久。
四目相对,他满眼皆是我。
我闭了闭眼,缓慢道:
“我很期待那一天。”
3
许是见我心情不好,今日顾晏舟待了许久。
临要走时,我忍不住问他:
“若是以后我给不了你要的东西,你还会来找我吗?”
顾晏舟眸色微动,俯下身笑着看我:
“我的晚宁最厉害了,不要说这种玩笑话。”
可本都走到了门口,他停住又折返回来斟酌道。
“晚宁,此番出战不同往日。”
“不仅决定我是否能登上储位,还事关大雍十万将士的性命。”
“你可一定要好好筹备!”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
见我应下,顾晏舟松了口气。
他走的急,连随身的香囊都掉到地上都没发现。
我拿起来,里面竟发出纸张摩擦的声音。
是顾晏舟和一个女子的剪纸小像。
那小像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想来已有些年头了。
剪纸的后面,是顾晏舟飘逸的瘦金体。
“愿与苏婉,一生一世不分离。”
我看了许久,把小像仔细地塞了回去。
顾晏舟说的对。
我是该好好筹备。
好好筹备怎么赶紧把药厂的流水线和积压的药品都卖出去。
我望着这座三层的小楼出神。
在这里,我陪着顾晏舟从冷宫皇子一路爬到七珠亲王的位置。
而顾晏舟在这里陪我过生辰,同我许诺与我厮守终身。
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我联系了收购药厂的药商。
只隔了一天,药商便替我联系好买家,说是流水线他们收了,一下午就能把仓库的药品搬空。
当日下午便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这五年来,药厂从没如此热闹过。
仓库越来越空,我压抑了几日的心情逐渐轻快了几分。
我刚回屋里,一开灯,就看见顾晏舟站在窗边。
他指着楼下被搬得空空荡荡的仓库,声音奇怪:
“晚宁,你这是在干什么?”
4
我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泡了杯茶。
“他们搬走的不过是些积压的药品,这次你要的药太多了,不清干净存货没地方摆。”
顾晏舟缓步走到我面前,垂眸看了我许久。
半响,他轻轻笑了,抚着我的脸柔声道:
“我信晚宁。”
他示意我看左边。
不知何时,一件大红的喜服被挂在屋子的一侧。
顾晏舟下巴熟稔地搭在我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晚宁,这是照你的图纸绣的喜服,可合你心意?”
我望着那喜服愣住了。
顾晏舟被封为五珠亲王那日,他便与我下了聘。
他说我父母双亡,那便烧一幅喜服的画稿给我爹娘看。
那时我倚在他怀里,拿着画稿仔仔细细的告诉他。
“这裙摆,须得用双股金线,绣上能保新人幸福美满的祥云纹!”
“这袖口,须得寻一对完全一样的南海珍珠做缀!”
“这腰封,须得是大雍水头最好的碧玉装饰!”
我想着那画稿次日便要烧掉,半开玩笑地提着不着边际的要求。
顾晏舟托着下巴耐心听着,望向我的眼中是化不开的爱意。
我只当他也在跟我玩笑。
可摆在我眼前的喜服,凡是我提过的细节皆与我那日所说的一模一样。
我心中酸涩,忍不住摸了摸喜服。
顾晏舟勾了勾唇,在我耳边轻声道:
“晚宁,待此战胜了,你便能穿这喜服受万人朝拜。”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道:
“这批药什么时候能到?”
我的手从喜服上垂了下来。
“你要的药量是以往的五倍,我已经在联系了。”
他轻声嗯了一句,望向我身后。
两个侍从正站在门口。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晏舟亲昵地揽着我的肩。
“晚宁,这是我的心腹。”
“在你准备好此战需要的药品前,他们会一直在这里帮你。”
我有些愁。
许是往日里我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他从未怀疑过我。
可这次不知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竟派人留在这里盯着我。
我只能边准备着顾晏舟需要的药品,边想法子离开。
离大战还有五日,我正磨磨蹭蹭的清点着买来的药,时空隧道的门蓦地开了。
一穿着华贵的女子和六七个嬷嬷站在门口。
那女子和香囊里的小相有七八分像。
想来便是那骠骑大将军之女苏婉。
我蹙了蹙眉。
她怎么过来了?
苏婉见到我也不惊讶,好像早知道我在这里。
她慢悠悠的摇着团扇,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挨个点着屋里的摆件。
“这玉瓶是顾晏舟送我后,我不喜,退给他的。
这盆景是我养残了的。”
哦,这珠簪怎么在你这里?
那日我与他生气,拔下来扔到地上,怎么也放在你这里了?”
最后,苏婉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点了点我。
“包括你。”
她的笑容灿烂的刺眼。
“顾晏舟有争储之心,是为了娶我。”
“我与他自小便有婚约,只不过我父帅嫌他不得宠,说他若不能成为储君,婚约便作废,他才开始争储。”
“自始至终,你不过是他为了娶我借的力罢了。”
苏婉抬了抬手,她的侍从递过来一沓信。
是顾晏舟的字迹,最早的一封是六年前。
那上面飘逸的瘦金字字深情。
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顾晏舟清晰的字迹:
“吾妻苏婉,万望念安。”
5
信中也会偶尔提到我的名字。
“婉儿当知我心,我与晚宁不过逢场作戏,婉儿切莫当真。”
“晚宁乃是外戚,自当提防。”
最近的一封里,他写着:
“若是婉儿愿意,日后便抬菀菀作妾室服侍。
你若不喜,大业功成后杀了她便是。”
纵然我早做好了离开他的打算,见到这些信也心里一颤。
我脸色越来越白,苏婉满意的笑了笑。
她凑到我跟前。
“顾晏舟梦里,可曾喊过阿婉?”
阿晚,阿婉。
我以为他是在唤我,原是在喊另一个女人。
我苍白的脸色让她很满意,她哼着小曲儿随意地翻着我屋内的摆设。
直到看见角落里那件被我叠起来的喜服。
苏婉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
她几步走来掐着我的脸,尖锐的指甲刺的我生疼。
“你一个外室,怎敢给自己备正红的喜服!”
她的侍从一脚踹到我的腿窝。
我猝不及防的跪到地上,膝盖痛的我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轻蔑地看着我,声音狠厉。
“原想着,你能帮顾晏舟争储,留你也罢。”
“谁知道你这贱人用了什么狐媚之术,这几日他竟想要纳你为妾!”
“别害怕,我不会杀你。”
她狠狠地踩住我的手指。
“我不杀你,但也得让你长长记性。”
“若是你这么个下贱坯子也敢踩到我头上来,我还怎么当这个太子妃?”
苏婉的嬷嬷捂着我的嘴,死死地把我摁在地上。
她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我的头。
“等顾晏舟入主东宫,你不过是我们院里的一条狗。”
“我想怎么对你,就能怎么对你。”
一鞭。
又是一鞭。
苏婉似是恨极了我,每一鞭都打的用尽全力。
我疼的几乎失去意识。
昏迷前,我听到顾晏舟惊讶的声音。
“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6
再睁开眼时,我还狼狈的趴在地上。
苏婉不见了,顾晏舟也不在。
只留了一地撕碎了的喜服。
屋里空无一人。
我挣扎着起身,找了治外伤的药暂时裹上,直接去了医院。
医生处理了伤口,说需要住院观察两日。
入夜,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顾晏舟的那天。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年跪在我的办公室里,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许是他眸中的情绪太浓重,竟看的我心里一震。
我手忙脚乱的把药厂里有用的药全都给了他。
顾晏舟跪在我面前,眼圈泛红的谢我救了他唯一的朋友。
我与顾晏舟细谈,才知那日雷暴竟误打误撞的让药厂连接了大雍。
顾晏舟是大雍的皇七子。
七子夺嫡,他是最没胜算的那个。
皇帝不宠他,朝臣不帮他,百姓不信他。
他母妃不得圣心,他便跟着受其他六个皇兄欺负。
即使进了冷宫,他皇兄也嫌他碍眼,想要借机打死他。
是他的侍卫以死相抗又引来禁军,才护下了他。
若是这次他死了,他母妃日后更是无依无靠,还不知会怎样被宫中的娘娘们磋磨。
那日他咬牙切齿;
若是皇帝没有精力对这些妻妾孩子尽心,何必娶这么多人日日相争?
随后又指天立誓,他以后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画面一转,除夕夜,漫天烟花。
顾晏舟捧着婚书,满眼真挚。
“吾愿娶晚宁为妻,舍尽一生,只愿护晚宁周全,余生喜乐。”
画面再转,顾晏舟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
他的刀抵在我脖子上,眼中满是疏离:
“晚宁,大业已成,你便去死吧。”
我猛然惊醒。
冷汗浸透了衣服,寒意逼的我控制不住的轻颤。
时空隧道必须马上关掉。
7
等我恢复好再回到药厂,已是两日后了。
我一开门,顾晏舟正坐在屋中间的椅子上。
他满脸疲惫,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一见到我,他几步走来,急切的眼神里满是担心。
"晚宁,我等了你两日!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退了半步,哑声道:
“顾晏舟,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顾晏舟愣了愣,脸上露出几分受伤的表情。
“晚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好不好?”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告诉苏婉怎么来这里?
为什么前日你明明来了却装作毫不知情?
我有许多话要问。
可看着他的脸,心中只剩失望。
明日就要走了,何必再纠缠。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他死死的攥着我的手,委屈道:
"晚宁,我的胸口痛,你不要赶我走。”
心中的酸涩几乎将我淹没。
一年前,他带我去看大雍夜景却遭遇刺杀。
利箭向我射来的时候,是他飞扑到我面前救下了我。
他的血流了我满身,却捂住了我的眼,喃喃说晚宁别怕。
郎中说,利箭离他的心脏不过两寸。
他虽活了下来,却伤了肺腑,留了旧疾。
每次他惹恼了我,便提起此事惹我心软。
顾晏舟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色,低声道:

“晚宁,若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可好?
我闭了闭眼,语气如常: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或许是我态度冷淡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那一晚,他说了很多话。
不过自始至终都未提苏婉,也未提前日他曾来过。
他说我帮他治好了从小陪他长大的随从。
说我替太后配药治好偏头痛,让他在皇上面前露了脸。
后来又说我替他解了青州时疫之困,他离开青州时,五万百姓相送,他心中触动。
他说若是没有我,他可能早就死在冷宫一角了。
他说我们最初期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说着说着,他眼圈便红了。
可我只觉得讽刺。
怎么演戏的人,演着演着就入了戏呢?
我望着他的眼睛,想找出这五年间,他到底是哪里变了。
可双眸依旧。
这一晚推心置腹意欲何为?
夜很深了,顾晏舟依依不舍。
他该回去了。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
“晚宁,我之前送你的摆件呢?”
被苏婉砸了一些。
剩下的自然全都换了现金。
我温吞的含混过去,说那些物件太扎眼,收起来了。
他没多想。
要走时,又折返回来。
他半蹲在我床前,捧着我的手:
"晚宁,你替我获了圣宠,又帮我得了民心,如今只差军功,我便能登上储位。"
"那批药,事关胜败,你一定要如期帮我送到。"
他几乎虔诚地吻了吻我的手。
"晚宁,你也在等着我们长相厮守的那天,对吗?"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
时光隧道的门一开一合,他的衣角很快消失了。
我拿起了电话。
"嗯,等我下楼就可以动工了。"
8
时空隧道门,是药厂办公楼顶层的侧门。
我站在楼下,远远地看着那扇有些锈了的门。
药商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放炸药。
药厂是我折价转给他们的,条件就是拆掉这栋能穿越回大雍的楼。
药商答应的很痛快。
我望着这座承载了我五年记忆的大楼有些出神。
我不是没想过和顾晏舟好聚好散。
我们身处不同的时代,接受不同的教育。
我原以为爱能超越时间,能改变习惯。
可事实证明,几千年的文化差距,不是三五年的相处就可以弥补的。
得知皇上赐婚时,我左思右想。
爱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主观题。
若是他坦白于我,大不了就好聚好散。
可顾晏舟没有。
他兑现不了给我的承诺,却又放不下我给他带来的好处。
再纠缠,剩下的也尽是些谎言罢了。
我彻底寒了心。
那个初见时满眼赤诚的少年,在欲海中浮沉五年,最终还是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轰的一声巨响。
药厂的办公楼塌了。
时光隧道彻底关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