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这座城市淹没。
我骑着那辆破旧的电瓶车,拐进了城中村最深处的一条巷子。
这里有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诊所。
“老李,拿一包。”
我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地把五块五放在柜台上。
正在看电视的秃顶男人瞥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起身。
“又是你这个不要命的丫头。”
他从柜台下面摸出一包没有任何包装的白色粉末,扔给我。
“说了多少次,这是给牲口用的止痛粉,人吃了烂肠子烂胃。”
“你早晚得吃死在这上面。”
我抓过那包粉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谢了。”
我没买水,直接撕开包装,把那苦涩刺喉的粉末倒进嘴里。
没有经过提纯的工业滑石粉和劣质镇痛剂,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嗓子里像吞了一把火炭。
但我不在乎。
因为十分钟后,那股能把人逼疯的骨痛终于压下去了那么一点点。
我靠在诊所门口的墙上,大口喘着气。
两年前,我也是这样喘不过气。
那时候,沈雨偷了公司的绝密标书卖给对手,转头就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她在姜婉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看见我鬼鬼祟祟进了办公室。
姜婉信了。
她一巴掌把我打得半边耳朵失聪。
“我姜婉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看看小雨,她为了公司熬了多少个通宵,你呢?”
“从今天起,滚出姜家,我就当没生过你!”
我解释了,没人听。
我求她查监控,她说监控正好坏了,肯定是我破坏的。
我被赶出来时,身上只有一套睡衣。
为了活下去,我在后厨洗过碗,在工地搬过砖。
直到半年前,我腿疼得路都走不动。
我去医院检查。
医生拿着片子,惋惜地摇摇头:“骨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骨骼了。”
“做化疗吗?大概需要五十万。”
五十万。

我连五十块都拿不出来。
我笑着撕掉了确诊单,转身走进了这家黑诊所。
回到漏雨的地下室,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东正站在门口,一脸横肉地拍着门板。
“姜眠!你个死病鬼,这个月房租到底交不交?”
“整天在屋里咳咳咳,咳得老子晦气死了!”
我低着头走过去:“再宽限两天,发了工资就给。”
“宽限个屁!明天不交钱就卷铺盖滚蛋!”
房东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走进屋,瘫倒在那张只有三条腿的床上。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外卖平台的短信。
“骑手姜眠,因客户投诉‘态度极其恶劣、故意损坏餐品’,您的账号已被永久封禁。”
那个客户,是姜婉。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
她不仅羞辱我,还断了我最后的活路。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接住了一块黑红色的血块。
那是内脏被腐蚀的碎片。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妈妈”。
我颤抖着接通。
“沈雨的钻石胸针刚刚不见了。”
姜婉的声音冷得像冰窖。
“刚才只有你靠近过她,是不是你顺手牵羊拿走了?”
我疼得浑身发抖,对着电话轻笑出声。
“妈,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如果我说我没拿,你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是更严厉的指责。
“除了你这种穷疯了的人,谁会干这种事?”
“我给你半小时,送回来,不然我就报警。”
“嘟——嘟——”
电话挂断了。
我看着黑掉的屏幕,眼泪干涸在眼眶里。
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让我死的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