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临江三中的校门口,手心里全是冷汗。九月的阳光明明很温暖,我却感觉浑身发冷。这座位于新城区的学校看起来很普通,红白相间的教学楼,操场上奔跑的学生,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太正常了,反而让我不安。
"陈墨,别紧张。"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新环境,新开始。"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新开始,这正是我想要的。逃离那个让我夜不能寐的旧学校,逃离那些...东西。
李老师领着我穿过操场,走向初三(1)班的教室。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四周,寻找任何异常。操场的边缘,教学楼的阴影处,树荫下...还好,什么都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我们班的学习氛围很好,同学们也很友善。"李老师边走边说,"你刚转来,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但慢慢就会好的。"
我嗯了一声,心思却飘到了三个月前。那个夜晚,我在宿舍的卫生间里看到的那个影子,那个没有脸却一直在笑的身影。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在那个学校待下去了。爸妈以为我只是学习压力太大,只有我知道,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教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喧闹声扑面而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好奇,探究,还有些许不耐烦。我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我站在讲台上,感觉像被放在聚光灯下炙烤。教室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猛地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墙壁。
"做个自我介绍吧。"李老师温和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我叫陈墨,沉默的默去掉黑字旁的那个墨。"
台下传来几声轻笑。我的脸颊发烫,声音越来越小:"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大声点嘛!"后排一个男生喊道,引来更多笑声。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后方。就在那个男生旁边的窗户外面,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变得困难。又来了,它们又找到我了。
"陈墨?"李老师关切地看着我,"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能是有点晕车。"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对不起我迟到了!"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她。那是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女生,马尾辫因为奔跑有些松散,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奇怪的是,在她进入教室的那一刻,我刚才感受到的那种阴冷感突然消失了。
"苏晚晴,又睡过头了?"李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回座位去吧。"
名叫苏晚晴的女生吐了吐舌头,快步走向靠窗的一个空位。就在她经过我身边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感笼罩了我。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暴风雨中突然找到了一处避风港,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隔绝在外。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李老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陈墨,你就坐在苏晚晴旁边吧。她是学习委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期待?我几乎是小跑着走向那个座位,生怕慢了一步那种平静感就会消失。
苏晚晴正在整理书包,看到我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呀,新同桌。"
"你好。"我小声回应,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就在我坐下的瞬间,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我和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隔离开来。三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呼吸是这么轻松。
"你叫陈墨对吧?"苏晚晴歪着头看我,"名字真好听。"
"谢谢。"我低着头整理书包,不敢看她的眼睛。
课堂上,我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放松了。这种久违的平静让我有些不适应,甚至想要掐自己一下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二次函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苏晚晴的侧脸上。她听课很认真,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重点。偶尔遇到难题时,她会轻轻咬着笔头,眉头微蹙。
我偷偷观察着她,试图找出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初三女生,为什么会让我有这种感觉?
"陈墨。"她突然小声叫我,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
"你能借我支笔吗?我的没水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起晚了,慌慌张张的都没检查文具。"
我连忙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递给她。我们的手指不小心碰触了一下,一股暖流从接触点传来,驱散了我骨子里的寒意。
"谢谢。"她接过笔,继续认真听课。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那种温暖的感觉还残留着。这太不寻常了。从小到大,每次不小心碰到别人,我感受到的都是刺骨的冰冷,就好像那些东西通过接触在向我传递它们的寒意。
可是苏晚晴不一样。她是温暖的,真实的,活生生的。
下课铃响起时,我竟然有些遗憾。这意味着我要离开这个座位,离开苏晚晴身边,重新暴露在那些东西的注视下。
"你要去洗手间吗?"苏晚晴一边收拾书本一边问我。
"嗯。"我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尽快回来。
"那我帮你占着座位。"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道,"新来的同学总是怕找不到位置。"
我感激地点点头,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喧闹声让我有些头晕。在这种人多的地方,通常那些东西不会太明显,但偶尔还是能看到一些不该存在的影子。
果然,就在我走向洗手间的路上,眼角的余光又捕捉到了一抹红色。这次它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那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长发遮住了脸,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的脚步顿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站在那里,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每次都是这样,它们总是能找到我。
"借过一下!"一个男生从我身边跑过,撞到了我的肩膀。
这一撞让我回过神来。再看向楼梯口时,那个红色身影已经消失了。但我能感觉到,她还在附近,只是暂时隐藏起来了。
从洗手间回来时,我看到苏晚晴正在和几个女生聊天。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奇怪的是,只要我在她的附近,即使没有坐在她旁边,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会减轻很多。
"回来啦?"她看到我,招了招手,"刚才周启明来找你,说是要欢迎新同学。"
"周启明?"
"就是坐在后排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她指了指,"人挺好的,就是有点吵。"
我点点头,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那种保护性的平静感再次笼罩了我。我偷偷深吸一口气,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让我们写一篇随堂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我盯着作文纸发呆。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一个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普通人。
笔尖在纸上划动,我写下了第一个字:"平"。
平静的生活,平稳的情绪,平凡的日子。这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你写得好认真啊。"苏晚晴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字真漂亮。"
我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作文纸:"写得不好。"
"谦虚什么呀。"她笑了笑,继续写自己的作文。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一直待在她身边,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害怕那些东西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中疯长。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是因为什么法师或者护身符,而是因为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
课间操时间,全校学生都要到操场集合。这意味着我必须离开教室,离开苏晚晴。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希望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
"走啊,一起去操场。"苏晚晴已经站起身,"你是不是不知道位置?跟我来就好。"
我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紧跟在她身后。从教室到操场的路上,我刻意保持着与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实验证明,这个距离内,那些东西仍然不敢靠近。
操场上人山人海,各个班级按顺序站好。我们班的位置在操场中央,阳光直射下来,暖洋洋的。广播里播放着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懒洋洋地做着伸展运动。
我站在队伍末尾,苏晚晴就在我前面两排的位置。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保护性的气场,虽然比坐在她旁边时弱了一些,但足以让我安心。
做到转身运动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操场边缘的老槐树。树荫下,那个红衣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离得更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苍白的双手和长长的黑发。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我的方向。
我的动作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她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从旧学校到新学校,从北方到南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喂,新来的,动作认真点啊!"旁边的男生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猛地回过神,继续做着操动作,但目光始终不敢离开那个树荫下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周围的同学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或者说,根本看不到她。
课间操结束后,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回教学楼。我故意放慢脚步,等到苏晚晴走到我身边。
"刚才看你在发呆,是不是不习惯课间操?"她随口问道。
"有点。"我含糊地回答,偷偷瞥了一眼老槐树。那个红衣女人已经不见了,但我知道她还在附近。
回到教室后,我迫不及待地坐回座位。那种令人安心的平静感再次包围了我。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守住这个座位,守住这个能让我平静的女孩。
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到了午饭时间。学生们纷纷拿出饭盒,或者结伴前往食堂。我犹豫着要不要去食堂,因为那意味着要再次离开苏晚晴身边。
"你不去吃饭吗?"苏晚晴拿出一个粉色的饭盒,"我今天带饭了。"
"我...我也带饭了。"我撒谎道,其实我的饭盒还放在书包里,原本打算去食堂的。
"那我们一起吃吧。"她开心地说,"我可以尝尝你的菜吗?我妈妈总是做同样的几样菜,我都吃腻了。"
我点点头,拿出自己的饭盒。妈妈今天给我准备的是青椒肉丝和西红柿炒蛋,很普通的家常菜。
"看起来好好吃!"苏晚晴眼睛一亮,"我们交换一点吧?我的是红烧鸡块和炒青菜。"
我们交换了一些菜肴,就像普通同学那样。这种平凡的互动让我感到既陌生又温暖。在原来的学校,从来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吃饭,更不用说交换菜肴了。
"你为什么要转学啊?"吃饭时,苏晚晴突然问道。
我的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就是...想换个环境。"
"哦。"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回避,体贴地没有追问,"其实转学也挺好的,可以认识新朋友。我小学时也转过一次学,刚开始很不适应,后来就好了。"
我默默吃着饭,心里感激她的善解人意。我不能告诉她真相,不能告诉她我能看到那些东西,不能告诉她我转学是因为被那些东西逼得走投无路。没有人会相信的,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就像原来学校的同学和老师那样。
午休时间,学生们可以选择在教室休息或者去图书馆。我选择留在教室,因为苏晚晴说她要在教室写作业。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声音。我假装在看书,实际上却在偷偷观察苏晚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头发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认真学习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这道题你会做吗?"她突然抬起头,把练习册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道数学几何题,对我来说并不难。在原来的学校,我的数学一直是强项。
"我会。"我接过练习册,仔细讲解起来。
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当我讲完时,她露出钦佩的表情:"你好厉害啊,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没有,只是刚好会这道题而已。"
"谦虚什么呀。"她笑着说,"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我连忙点头,心里涌起一丝喜悦。这意味着我们会有更多的交流,我能在她身边待更长时间。
午休结束后,下午的课程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确定苏晚晴对我有特殊的影响。只要在她身边,那些东西就不敢靠近,即使靠近了也会变得模糊不清,就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
然而,这种保护并不是绝对的。下午第二节课间,当我独自去接水时,在饮水机旁边的镜子里,我又看到了那个红衣女人。这次她离得更近,几乎就站在我身后。镜子里,她的长发微微飘动,露出一只空洞的眼睛。
我手一抖,水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了?"路过的同学好奇地看着我。
"没、没事,手滑了。"我慌忙捡起水杯,头也不回地跑回教室。
直到在苏晚晴身边坐下,狂跳的心脏才逐渐平复。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关切地问:"你脸色好白,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有点中暑。"我找了个借口。
"要不要去医务室?我陪你去。"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我连忙阻止她。我不能离开这个教室,不能离开她身边。
她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涂点这个吧,会舒服一些。"
我接过小瓶子,指尖再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那股熟悉的暖流又出现了,驱散了我内心的寒意。我小心翼翼地涂抹了一点风油精在太阳穴上,清凉的感觉让我清醒了许多。
"谢谢。"我低声说道,心里充满了感激。
这一天过得比我想象中要快。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回家意味着要独自面对那些东西,意味着漫长的夜晚和无法逃避的恐惧。
"明天见啦,新同桌。"苏晚晴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今天很开心认识你。"
"明天见。"我轻声回应,看着她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拖延着离开的时间。窗外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投下长长的影子。我知道,夜晚即将来临,而那些东西在黑暗中会更加活跃。
当我终于走出教室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走廊地板上画出斑驳的光影。我快步走向楼梯口,希望能尽快离开学校。
就在我走到二楼拐角时,那个红色的身影又出现了。这次她不再远远地观望,而是站在楼梯下方,抬头看着我。夕阳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却没有投下影子。
我僵在原地,无法移动。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我。那只手苍白得不像活人,指甲却是诡异的黑色。
"滚开!"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她似乎笑了,虽然看不到脸,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笑。那是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笑。
我闭上眼睛,拼命回想苏晚晴的样子,回想她温暖的笑容,回想她身边那种令人安心的平静感。奇怪的是,这个方法居然有效。当我集中精神想象她就在我身边时,那种被压迫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鼓起勇气,我睁开眼睛,大步走下楼梯。在经过那个红衣女人站立的位置时,我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但她没有再出现。
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夕阳的余晖照在脸上,带来一丝暖意。回头望向空荡荡的教学楼,我看到某个窗户后面,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她还在那里,还在跟着我。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绝望。因为我知道,明天我还能回到那个教室,回到那个能让我平静的女孩身边。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守住这个秘密,守住苏晚晴这个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平静的人。即使这意味着要欺骗,要隐藏真实的自己,我也在所不惜。
毕竟,对于一个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人来说,一线光明就足以让他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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