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称赞《寻梦中缘》为何能章章让人回味无穷!

寻梦中缘全文+后续_黄欣铃木小说免费试读

寻梦中缘

已完结 免费

当一个人生活的主体框架(工作、家庭)无法提供足够的情感价值、尊严感和生命激情时,他会去哪里寻找替代品?而社会又该为此承担怎样的责任?

固达厂的汽笛声像一柄钝刀,切开晨雾,也切开了黄欣浅薄的睡眠。他睁开眼,第一感觉是头痛——不是尖锐的疼痛,而是一种沉闷的、弥漫性的胀痛,从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后颈。昨晚苏州酒店里那些破碎的画面,混合着烟酒和廉价香水的余味,还在神经末梢隐隐作祟。

他平躺着没动。天花板上那道裂缝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像一道黑色的伤疤。父亲说补,他应了,但一直没动。现在他忽然觉得,有些裂缝可能永远补不上——就像河面上那层油膜,你明明看得见,却捞不起来。

“欣啊,还不起?”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隔着木板门,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他没应。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枕头上阳光和皂角混合的味道,本应让他心安,此刻却成了某种对照——对照着昨晚酒店枕头那种陌生的、化学香精的甜腻。两种气味在鼻腔里打架,像两个世界在争夺他的呼吸权。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亮起,是周一飞的消息:“昨晚谢了。下周末可能还去南京,一起?”

黄欣盯着“南京”两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指尖跳动,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昨晚在苏州,当莉莉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有意无意擦过他手背时,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那一刻的生理反应是真实的——厌恶?恐惧?还是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

他放下手机,没回。

起床,穿衣。站在衣柜前时,那种熟悉的犹豫又来了。左边是深蓝色工装,洗得发白但挺括,像一件等待被穿戴的盔甲;右边是那件格子衬衫,昨天穿去苏州的,袖口还沾着一点红酒渍,干了,变成暗红色的斑。

最后他还是选了工装。但当手指扣上第一颗纽扣时,他停住了——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好像这层皮肤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一套借来的、不合身的戏服。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浓重的阴影。他凑近些,仔细看自己的眼睛。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是疲惫,是某种更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的光。那是昨晚在苏州酒店,当莉莉凑过来时,他看见的、倒映在她眼中的、自己的样子。

陌生得让他心惊。

下楼时,父亲已经坐在八仙桌旁。报纸摊开着,但老头儿没在看,而是盯着桌面上某处虚无的点,眼神空洞。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像两把生锈的卡尺,在儿子身上来回测量。

“昨晚几点回来的?”声音干涩。

“两点多。”

“开车慢点。”例行公事般的叮嘱。

黄欣坐下。母亲端来稀饭和咸菜,又折回厨房煎蛋。油锅滋滋作响,声音单调而刺耳。

沉默。只有咀嚼声和远处粉碎机启动时的低吼。

“你王阿姨昨天又来了。”母亲端着煎蛋出来,语气小心翼翼,像在试探雷区,“说她侄女这周三真的回来,在市医院急诊科……”

“妈。”黄欣打断她,声音比预想的更生硬。

父亲从报纸上抬起眼睛。那目光很沉,沉得像要把他钉在椅子上:

“黄欣,你今年三十六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父亲顿了顿,似乎在压抑什么,“你知道村里人现在怎么说你吗?”

黄欣抬起头。父亲的眼睛里有血丝,是长期失眠和焦虑留下的痕迹。

“说黄建国那个儿子,书念得不错,工作也体面,就是不成器。三十六了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父亲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说我黄家家教有问题,说我不会教儿子……”

“爸!”

“你让我说完!”父亲的手拍在桌子上,碗碟震动,“我今年六十五了,黄欣。你妈六十二。我们还能活几年?我们走了以后,你怎么办?一个人守着这三间屋,每天骑车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你大姐二姐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要操心,谁顾得上你?”

母亲的眼泪掉进煎蛋里。她没擦,只是低头站着,肩膀微微颤抖。

黄欣看着父亲——那个一辈子挺直腰杆的维修工,此刻背微微佝偻着,脸上的皱纹像干涸河床上的裂痕。他忽然意识到,父母的老去不是缓慢的过程,而是某个瞬间——就像现在,当父亲说“我们还能活几年”时,那个瞬间就降临了。

“我不是不想结。”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是……”

“你是什么?”父亲逼问,“你是眼光太高?还是心里有人?还是……”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还是我们做父母的,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连家都不想成?”

这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旋进心脏。黄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想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说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这间从小住到大的房间,会觉得窒息。

但最后,他只是站起来:

“我上班去了。”

转身出门时,他听见母亲压抑的哭声,还有父亲沉重的叹息。那声音追着他,一直追到院子里,追到铃木豪爵的发动机轰鸣响起,才被风声切断。

骑过振兴大桥时,他没看李想家。而是盯着桥下的河水——那层油膜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虹彩,像一层永远洗不掉的污渍。他想起昨晚在苏州,周一飞站在落地窗前说的那句话:“有时候,你需要一点‘不干净’的东西,才能继续‘干净’地活着。”

当时他觉得这话矛盾。现在他忽然懂了。

固达厂门口,光荣榜上的照片还在那里。他停下车,摘下头盔,仔细看那张照片——深蓝色工装,严肃的表情,标准的“黄师傅”。那是三年前的他,眼睛里还有光,那种相信只要努力工作、认真生活,一切都会按照图纸顺利进行的、单纯的光。

现在那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镜子里的那种、蠢蠢欲动的闪烁。

“黄工,早啊!”门卫老张打招呼。

“早。”

他推车进厂。维修车间里,那台等待更换轴承的拉丝机静静矗立着,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工具箱立在墙角,父亲传下来的扳手整齐排列,每一把都擦得锃亮。

他换上工作服,拿起工具。当扳手咬合螺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时,那种熟悉的确定感回来了——这里的世界简单,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轴承坏了就换轴承,齿轮磨损就换齿轮。每一个问题都有原因,每一个故障都有解法。

可人心呢?人心的故障怎么修?

上午十点,手机震了。是李想。

“黄工,我今天能去车间吗?我又修改了模型,想请你看看。”

“来吧。”

二十分钟后,年轻人出现在车间门口。还是那副样子——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衬衫,但眼睛很亮,像两盏不知疲倦的灯。

“黄工,你看这里。”李想急切地打开平板电脑,“我重新计算了受力分布,发现原来的设计有个薄弱点……”

黄欣凑过去看。屏幕上,三维模型缓慢旋转,标注密密麻麻。年轻人不仅修正了技术问题,还做了应力分析、疲劳寿命计算,甚至模拟了不同工况下的运行状态。

“你昨晚没睡?”黄欣问。

“睡了……几个小时。”李想挠挠头,“就是……就是停不下来。一画图,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黄欣看着他。这个二十九岁、相亲屡战屡败、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年轻人,此刻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偏执的光。那光他熟悉——父亲修机器时有过,他自己年轻时钻研技术时有过。

那是沉浸在某个能掌控的世界里时,才会有的光。

“李想,”黄欣忽然问,“你爸妈……催你结婚吗?”

年轻人愣住了。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像被掐灭的灯。

“催。”他低下头,“天天催。我妈说她晚上睡不着,一闭眼就看见我老了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我爸……我爸现在都不怎么出门了,说怕人问。”

“那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李想的声音很轻,“黄工,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一个人过,不行吗?”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里。车间远处,机器运转的低沉轰鸣像背景音乐,永恒而单调。

黄欣想起早上父亲的话——“我们走了以后,你怎么办?”想起母亲掉进煎蛋里的眼泪,想起村里人背后的指指点点。

然后他想起昨晚在苏州,莉莉凑过来时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想起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想起周一飞说的“明码标价”。

两个世界。一个要他按部就班,结婚生子,完成人生的标准工序;另一个告诉他,一切都可以交易,包括身体,包括时间,包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而他悬在中间。

读者称赞《寻梦中缘》为何能章章让人回味无穷!

“我也不知道。”黄欣最终说,“但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这代人,是被夹在中间的一代。老一辈的活法我们学不会,新一辈的活法我们又看不起。最后就卡在这儿,上不去,下不来。”

李想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黄工,我有时候……会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就是……”年轻人脸红了,“网上找的。花钱,找人陪聊天,陪打游戏,甚至……陪睡觉。”

车间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机器的声音,像这座工厂平稳而压抑的呼吸。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黄欣听见自己问,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半年前。”李想说,“那次相亲又失败了,姑娘说我太闷,不会说话。我回家,爸妈又是一通骂。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忽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活了二十九年,书念得不错,工作也还行,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他顿了顿:

“后来我在网上看见那个广告。说可以定制陪伴,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我就……试了试。”

“然后呢?”

“然后发现,原来和人相处可以这么简单。”李想的语气里有一种病态的轻松,“不用猜对方在想什么,不用怕说错话,不用考虑将来。就是交易,明码标价,时间到了就走人。干净,利落,没有负担。”

黄欣看着他。这个苍白瘦削的年轻人,此刻像一面扭曲的镜子,照出他自己内心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那个角落也在低语:也许那样更简单。

“你不觉得……那样不对吗?”他问。

“知道不对。”李想苦笑,“可有时候,不对的东西反而让人轻松。就像……就像河面上那层油膜,你知道它脏,知道它有害,可它就在那儿,你避不开。”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远处下班的汽笛响了,第一声悠长,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该走了。”李想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黄工。”

“谢什么。”

“因为……因为没人愿意听。”年轻人收起平板电脑,“在村里,我是个失败者;在家里,我是个不孝子;在单位,我是个怪人。只有在这里,在你面前,我还能说点真话。”

他离开了。黄欣站在车间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光影里尘埃飞舞,像无数个微小而绝望的灵魂。

他收拾工具,动作很慢。当手指触碰到那套父亲传下来的扳手时,他停顿了——金属冰凉,但手柄被磨出的包浆温润如玉。父亲用这双手,修了一辈子机器,养大三个孩子,建起这个家。

简单,踏实,像水泥地一样实在。

可他现在站在这水泥地上,却觉得脚下在摇晃。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裂开,缓慢地,不可逆地裂开。

手机又震了。是周一飞。

“在干嘛?”

“上班。”

“晚上有空吗?聊几句。”

“什么事?”

“见面说。”

黄欣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好。”

发送后,他锁屏,把手机扔进工具箱最底层。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响,清脆而空洞。

下班时,他没立刻回家。而是骑着摩托车,沿着河岸往西走。这边是镇子的边缘,越来越荒凉。最后他在一处废弃的码头停下,熄火,下车。

码头的水泥平台已经龟裂,缝隙里长出顽强的杂草。河水在这里拐弯,形成一个小小的回水湾,垃圾在这里聚集——塑料瓶,泡沫板,腐烂的水草,还有一只泡得肿胀的动物尸体,看不清是什么。

他蹲在岸边,看着那层油膜。夕阳正沉下去,把油膜染成血红色,像一层凝固的血。风吹过时,油膜微微波动,但不会散开——它们已经成了河水的一部分,就像某些东西,一旦进入生命,就再也剥离不掉。

手机震了。是周一飞发来的定位,在县城的某个茶楼。

黄欣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骑上摩托车,掉头,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暮色渐浓。路两边的田野融成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远处零星的灯火,像困在夜里的、孤独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正在驶向什么——不是茶楼,不是周一飞,而是那个在苏州酒店里、在金陵舞厅门口、在李想的话语中、在他自己内心深处,蠢蠢欲动了很久的、黑暗的诱惑。

摩托车的车灯切开夜色,像一把试图切开命运的、无力的刀。

而他握着车把的手,很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稳定之下,是某种正在崩塌的、无声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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