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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中缘全文+后续_黄欣铃木小说免费试读

寻梦中缘

已完结 免费

当一个人生活的主体框架(工作、家庭)无法提供足够的情感价值、尊严感和生命激情时,他会去哪里寻找替代品?而社会又该为此承担怎样的责任?

天宝大酒店是镇子上唯一称得上“酒店”的建筑。

十二层楼,淡金色的玻璃幕墙,入夜后楼顶的LED灯带会亮起循环滚动的字:“天宝大酒店欢迎您”。黄欣把铃木豪爵停在酒店侧面的电动车堆里,距离周一飞的雷克萨斯有二十米远——那车太亮了,在昏暗的停车场里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金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蓝色衬衫,黑色西裤,皮鞋是去年买的,只在亲戚婚礼上穿过一次。站在酒店旋转门前,他感觉自己像个零件,被错误地安装在了另一台机器上。

周一飞从大堂出来时,手里拎着个纸袋。他换了身衣服——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松着。

“够准时的。”周一飞把纸袋递过来,“换上。”

黄欣打开,是一件藏青色的Polo衫,标签还在。

“我这件……”

“你那件像工作服。”周一飞拉开车门,“上车。”

雷克萨斯的内饰在夜色里泛着幽暗的光。真皮座椅带着凉意,空调出风口送出若有若无的香氛。黄欣系安全带时,金属扣咬合的声音被车厢的静谧放大,显得格外清脆。

车子驶出停车场,拐上省道。周一飞开得很快,但很稳,变道时转向灯滴答作响,节奏精确得像节拍器。

“去过金陵吗?”周一飞问。

“去过南京。”黄欣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路灯,“旅游,十年前。”

“不是那个金陵。”周一飞笑了,“是个地方。”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转声。黄欣看着导航屏幕,代表他们位置的小蓝点正坚定地驶离所有熟悉的坐标。他忽然想起下午换输送带时,那颗锈死的螺栓——逆时针,用力,再用力,然后“咔”一声,松动了。

“最近生意怎么样?”他问。

“压力大。”周一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变压器这行,看起来是铁疙瘩生意,其实是人际关系生意。每个客户都是一条电路,你得知道哪根线带电,哪根线是地线。”

黄欣没接话。他不懂生意,只懂机器。机器简单,有原理图,有参数,坏了就修,修不好就换。人复杂得多。

“你爸身体还好?”周一飞换了个话题。

“老样子。每天看报,喝茶,念叨我该成家。”

“那你倒是成啊。”周一飞瞥他一眼,“三十六了大哥。”

“没遇到合适的。”

“什么是合适?”周一飞摇头,“我结婚前也觉得要找‘合适的’,后来明白了,婚姻就是两个齿轮硬凑在一起,磨着磨着,齿就合上了。”

黄欣看着窗外。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远处的田野融成一片模糊的黑。偶尔有对面车道的灯光扫过车厢,在他脸上切出短暂的光影。

“那你磨合了吗?”他问。

周一飞沉默了几秒。导航提示前方进入南京绕城高速,他打了转向灯,车子流畅地汇入车流。

“有时候,”他缓缓说,“你觉得自己磨合了,其实只是其中一个齿轮磨损得更快。”

这话里有什么东西让黄欣感到不安。他转过头,看着发小的侧脸。周一飞的眼睛盯着前方,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那是他小时候思考难题时会有的表情。

车子终于驶下高速,进入南京城区。霓虹开始多起来,楼宇的灯光层层叠叠,像一座用光堆砌的丛林。周一飞熟练地拐进一条单行道,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店铺招牌:足浴、KTV、网吧、24小时便利店。

最后,车子停在一栋旧式建筑前。楼不高,六层,外墙贴着米黄色的瓷砖,很多已经脱落。只有二楼那个招牌是新的——“金陵舞厅”,瘦金体,镶着廉价的霓虹灯管,“舞”字的最后一笔坏了,只剩半个点在黑暗里虚弱地闪烁。

“到了。”周一飞熄火。

黄欣没动。他看着那扇门——黑漆的木门,上方挂着厚重的暗红色绒布门帘,帘子边缘已经磨损,露出底下发白的衬布。门里隐约传出音乐声,低音炮的震动通过地面传上来,让他的鞋底微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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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周一飞说,但已经推开车门。

黄欣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外界的声浪和气味猛地涌进来——音乐更清晰了,是某种节奏强烈的电子乐;空气中混杂着香烟、香水、汗水,还有食物腐败的甜腥味。

他跟着周一飞走向那扇门。门口站着个穿黑T恤的壮汉,胳膊上有纹身,是条过肩龙。周一飞走上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塞过去两张钞票。壮汉点点头,撩开门帘。

热浪先扑出来,混着更浓的香气和体味。然后是光——旋转的、破碎的、五颜六色的光,从门里泼洒出来,泼在黄欣脸上。

他跨过门槛。

瞬间,世界变了。

首先是声音。不是音乐,是声音的洪水——低音炮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胸腔,女人的笑声尖利如玻璃碎裂,男人的说话声黏腻如融化的糖。所有的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种黏稠的、让人窒息的声浪。

然后是光线。迪斯科球在头顶旋转,把破碎的光斑洒向每个角落。那些光斑滑过女人们的脸——浓妆,假睫毛,亮晶晶的唇彩;滑过男人们的脸——有的兴奋,有的麻木,有的在昏暗处露出贪婪的神色。

最后是空间本身。舞池不大,挤满了人。男女紧贴在一起,随着音乐缓慢蠕动。边缘的卡座里,有人喝酒,有人耳语,有人把手伸进不该伸的地方。

黄欣僵在门口。他的眼睛在努力适应这过度饱和的刺激,大脑在尝试理解这个完全陌生的生态系统。这里的一切都违反他三十六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没有秩序,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在昏暗的光线里赤裸裸地交易。

周一飞已经不见了,消失在那些蠕动的人体之间。

一个穿银色吊带裙的女人走过来。她大概三十出头,妆很浓,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她在黄欣面前停下,上下打量他,目光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第一次来?”她的声音被音乐削去了一半。

黄欣点头。

“跳舞吗?”她凑近了些,香水味刺鼻,“二十一首,包时三百。”

黄欣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看见女人锁骨处贴着一颗水钻,随着她的呼吸明灭。他突然想起下午换下的那条旧输送带——表面布满裂纹,但内里的钢丝还完整。

“我……”他干涩地说,“再看看。”

女人耸耸肩,转身走了,裙摆扫过他的裤腿。

黄欣后退一步,背抵在墙上。墙纸是暗红色的天鹅绒,已经磨损,摸上去有粗糙的颗粒感。他环顾四周,尝试用维修工的眼光解析这个空间:

通风极差,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肯定超标。

应急灯数量不足,一旦停电后果不堪设想。

安全出口被杂物堵塞,消防隐患极大。

人群密度远超安全标准,发生踩踏的概率……

他的分析被一声尖叫打断。

舞池中央,一个秃顶男人正揪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头发。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旋转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妈的装什么纯!”男人吼道,“来这地方不就是卖的?”

音乐还在响,但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围成一个圈。有人吹口哨,有人举起手机拍摄,没有人上前。

黄欣看见周一飞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没有去劝架,而是径直走向吧台,跟那个纹着过肩龙的壮汉说了句什么。壮汉点头,走过去,一把拉开秃顶男人。

“兄弟,喝多了。”壮汉的声音很平静,“外面醒醒酒。”

秃顶男人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壮汉胳膊上的肌肉,闭嘴了。他被半推半请地带向门口。

壮汉又转向那个白裙女孩,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进她手里:“今晚到此为止,回去吧。”

女孩攥着钱,低头跑了。她的白色裙子在暗红色的门帘处一闪,消失了。

音乐重新响起。人们继续跳舞,继续耳语,继续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被熟练地快进跳过了。

周一飞走回黄欣身边,手里拿着两瓶啤酒。他递过来一瓶。

“看见了?”他喝了一大口,“这里有自己的规则。不守规则的人,会被清理出去。”

黄欣接过啤酒,没喝。瓶子很冰,冻得他掌心发麻。

“刚才那女孩……”

“新来的。”周一飞看着舞池,“不懂规矩。在这里,你要么接受游戏规则,要么滚蛋。”

“什么规则?”

周一飞转过头,看着黄欣的眼睛。彩灯光斑滑过他的脸,让他的表情在明暗之间切换。

“规则就是,”他一字一句地说,“在这里,所有人都明码标价。你的时间,你的身体,你的尊严——都有价格。付得起,就能买。付不起,就闭嘴。”

黄欣感到一阵恶心。不是生理上的,是更深处的、某种价值观被强行撕裂时产生的排异反应。他想起父亲常说,人要有底线,手艺人有手艺人的尊严。

“走吧。”他说。

“才来十分钟。”周一飞挑眉。

“我受不了这地方。”

周一飞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声里没有愉悦,只有疲惫。

“黄欣啊黄欣,”他摇摇头,“你以为你活得比这里的人干净?你每天拧螺丝,换皮带,拿固定工资,一眼看到退休——这不是另一种明码标价吗?只不过你的价格,是固达厂给你定的。”

黄欣握紧了啤酒瓶。玻璃在掌心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不一样。”他说。

“哪里不一样?”周一飞凑近,“都是出卖,只不过他们出卖身体,你出卖时间。本质上,都是交易。”

音乐换了,是一首慢歌。灯光暗下来,暗到几乎全黑。舞池里的人们贴得更紧了,在黑暗中融成一团团模糊的、蠕动的影子。

黄欣放下啤酒瓶,转身走向门口。他掀开门帘,跨出去。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南京城夜晚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食物的气味。他靠在墙上,大口呼吸,仿佛刚从水下浮上来。

周一飞跟着出来了,点燃一支烟。

“生气了?”他问。

黄欣没回答。他抬头看天,南京的夜空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看不见星星。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一飞吐出一口烟,“我只是想说,这世界早就不是我们小时候那样了。有些规则,你看不惯,但它就是存在。而且……”他顿了顿,“有时候,你需要这样的地方。”

“需要?”

“需要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周一飞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忘记你是黄工,是黄建国的儿子,是三十六岁还没结婚的男人。在这里,你只是一个消费者,一个付钱买快乐的人。简单,直接,没有负担。”

黄欣沉默。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消失在楼宇的缝隙里。

“回去吧。”周一飞拍拍他的肩,“我送你。”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雷克萨斯在高速上平稳行驶,仪表盘泛着幽蓝的光。黄欣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黑暗,脑子里却在回放舞厅里的一切——那些破碎的光,黏腻的声音,浓烈的气味,还有那个白裙女孩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

快下高速时,周一飞突然开口:

“下周末,我可能还来。你想来的话,告诉我。”

黄欣没应声。车子驶下高速,驶过振兴大桥,驶向他熟悉的那片黑暗——北岸没有霓虹,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车子停在他家门口。黄欣推开车门时,周一飞说:

“想想我说的话。有时候,人需要一点‘不干净’的东西,才能继续‘干净’地活着。”

黄欣关上车门。雷克萨斯掉头离去,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红色的轨迹,然后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站在院门口,抬头看自家的三间平房。父母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堂屋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是母亲为他留的。

他掏出钥匙,但没立刻开门。而是转过身,看向河对岸。李想家三楼的灯还亮着,电脑屏幕的蓝光透过窗帘,在夜色里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孤独的光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一飞发来的:“到了说一声。”

黄欣没回。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推开院门。

铃木豪爵静静停在棚子下,黑色的车身在月光里泛着哑光。旁边,那辆白色别克干净得像从没被开过。

他走到摩托车前,伸手摸了摸油箱。金属是凉的,但他能想象它明天清晨发动时的温度,能想象发动机震颤时传递到掌心的那种扎实的、可靠的反馈。

然后他走向别克,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厢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打开阅读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方向盘,照亮了他放在上面的手——手指修长,掌心有老茧,指缝里还留着下午换输送带时蹭上的、洗不掉的黑色油渍。

他发动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他挂挡,松开手刹,慢慢驶出院子,驶上街道。

深夜的振兴路空无一人。他开得很慢,经过固达厂紧闭的大门,经过天宝大酒店依然闪烁的霓虹,经过人民桥下已经打烊的兰州拉面馆。

最后,他把车停在桥中央,熄火,下车。

河风很大,吹得他的衬衫猎猎作响。他趴在栏杆上,看着脚下的河水。夜色里,河面是黑色的,只有化工厂排水口附近,泛着一点病态的、暗红色的光。

他站了很久。久到东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久到固达厂的汽笛即将响起。

然后他回到车上,掉头,回家。

停好车,锁门,进屋。堂屋的小夜灯还亮着,父亲的老永久自行车靠在墙边,母亲的围裙挂在门后。

他轻手轻脚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直接躺到床上。

天花板上,月光透过窗户,投下一方模糊的光斑。他睁着眼睛,看着那光斑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移动。

手机又震了。还是周一飞:“下周,来不来?”

黄欣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很久。

最后,他回了三个字:“再说吧。”

发送,关机,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窗外,第一声汽笛响了。悠长,低沉,像这座镇子睡醒时的第一个哈欠。

黄欣闭上眼。但黑暗中,他看见的依然是旋转的彩灯,蠕动的身体,和那个白裙女孩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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