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漏了。
方澈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运动鞋踩进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混着雨水打湿了裤管,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可他感觉不到冷——胸腔里烧着一团火,一路从心脏烧到喉咙口,烧得他眼眶发酸。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农业银行的储蓄卡,塑料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卡里有三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二块三毛。这是他养母沈静的命。
手机在口袋里又一次震动起来。方澈边跑边掏出来,屏幕被雨水模糊,但那个号码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市第一人民医院血液科。
“喂!陈医生,我马上到!已经在路上了!”他喘着气,声音在雨夜里劈开一道裂口。
“方澈,你还有多久?”陈医生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还有一丝压不住的急切,“你母亲已经推进准备室了,骨髓捐献者那边一切就绪,就等你的押金到位,手术室就能排——”
“五分钟!不,三分钟!”方澈猛地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空出手来把储蓄卡塞进内兜,拉上拉链,还用力按了按,“钱在我这儿,一分不少!陈医生,求您一定等我!”
“你尽快。”陈医生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小方,别急,路上看车。你妈妈刚才醒了一会儿,还问我‘小澈吃饭了没有’。”
方澈的喉咙猛地一哽。
他加快了脚步,肺像破风箱一样扯着疼。这条通往医院后门的近道他走了十八年——小时候沈静牵着他走过,初中时他骑车摔破膝盖,沈静背着他走过,现在,他揣着沈静卖房子凑来的手术费,拼了命地跑过。
雨幕中,市一医那栋熟悉的白色住院楼已经能看见轮廓了。顶楼血液科的几扇窗户还亮着灯,昏黄的,在暴雨夜里像几颗固执的星子。
其中一扇窗后,就是沈静。
方澈眼前闪过昨天下午病房里的画面——沈静瘦得脱了形,躺在病床上,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戴着他买的那顶米色针织帽。可她的眼睛还是亮的,看到他进来,就弯起来。
“跑那么急干什么?”沈静的声音很轻,像羽毛。

方澈坐到床边,握住她枯瘦的手。那手上满是针眼,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妈,配型成功了。”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北京来的专家,最快明天就能安排手术。”
沈静看了他很久,久到方澈以为她要说什么沉重的话。结果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冒胡茬的下巴:“又没好好刮脸。钱……是不是把房子卖了?”
方澈鼻尖一酸,没否认。
那是沈静和老伴——方澈的养父——攒了一辈子买下的两居室。养父十年前工伤去世后,那就是沈静全部的念想。可当骨髓配型成功的消息传来,沈静只沉默了一下午,第二天就让方澈联系中介。
“房子没了还能再挣。”沈静说,手指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我得活着。我得看着我们小澈娶媳妇,还得帮你带孩子呢。”
方澈当时把脸埋进她手心里,肩膀抖得说不出话。
他不是沈静亲生的。三岁那年被人扔在福利院门口,是高烧迷糊时还死死攥着的一枚劣质塑料戒指让沈静动了恻隐之心——她说,这孩子到这份上还惦记着给谁送礼物,心是暖的。
沈静和丈夫没能生育,办理领养手续时,工作人员暗示他们可以选个更健康、更漂亮的婴儿。沈静看着躲在丈夫腿后面、瘦小又戒备的方澈,摇头:“就他了。这孩子眼里有光。”
那道光,是沈静用十八年一日三餐、深夜陪读、病时守候,一点一点喂出来的。
所以方澈拼了命读书,考上最好的大学,打工攒钱,以为自己终于能让她享福了——沈静却倒下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确诊那天,方澈在医院消防楼梯间里坐了一夜。
现在,光终于要照回来了。
还剩下最后五百米。穿过这条老街区,拐过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就是医院后门。方澈甚至能看到便利店招牌在雨中的模糊光晕。
他加快脚步,内兜里的银行卡随着奔跑一下下拍打着胸口。那里面不光是房子钱,还有他这半年打三份工攒下的、大学同学老师捐的、沈静原单位工会补助的……每一分钱都带着重量,压在他的心口,却也托着他往前冲。
手机又震了。方澈掏出来看,是陈医生的短信:“到哪儿了?麻醉师在问了。”
他正要回复,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不是石头,不是坑洼。是光。
一道纯白色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光,毫无征兆地从他前方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缝隙里迸射出来。
方澈猛地刹住脚步。
那光不像车灯,不像路灯,甚至不像他见过的任何光源。它太“满”了,满得像有实质,从井盖边缘溢出,顺着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流淌过来,所过之处,连哗啦啦的雨声都诡异地消失了。
他后退一步,本能告诉他不对劲。可医院就在前方,沈静在等他。
就在他犹豫的一秒,白光骤然暴涨。
不是扩散,是“喷发”——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光吞没了井盖,吞没了路面,吞没了整个街道,以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速度朝他涌来。
方澈转身想跑,可腿像灌了铅。他眼睁睁看着白光漫过自己的脚踝、膝盖、腰腹——
最后一刻,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死死捂住装着银行卡的左胸内兜。
然后,世界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雨水,没有医院模糊的轮廓。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白。
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前,方澈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不是恐惧,不是疑惑。
是沈静戴着米色针织帽,躺在病床上,朝他微笑的样子。
还有那句没来得及回复的短信。
妈,等我——
白光吞没了一切。街道空了。只剩暴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冲刷着地面,很快抹去了所有痕迹。
仿佛从来没有人,在凌晨三点的雨夜里,揣着全部希望,奔向那最后的五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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