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检查出怀了三胎时,奶奶正一手喂大孙子,一手炒着菜,嘴里还哄着挂在腿上的二孙子。
爷爷敲打着旱烟,喜出望外。
“巧云肚子就是争气,生!这个保准也是男娃。”
全家人都很高兴,除了奶奶和我。
奶奶不高兴是因为照顾这一大家子人,她实在耗尽了心血。
我不高兴是因为他们好像要把我卖给人贩子换钱。
直到有天深夜,奶奶悄悄抱起哆哆嗦嗦地我。

“桦妮别怕,奶奶相亲成功了。”
“明天就带你一起嫁过去,这个家咱不伺候了!”
……
后妈把产检报告拍在桌上,端着坚果,悠闲地窝进沙发。
奶奶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忙活。
做后妈点的红烧排骨、油焖大虾和蓝莓山药。
香味儿飘进我鼻子里,我咽咽口水。
饭菜做得再好吃也与我无关。
进到我嘴里的只有前一天的剩米饭配咸菜条。
爷爷磕着旱烟袋,露出大黄牙。
“巧云肚子就是争气,比你妈当年厉害多了。”
“生!这个保准也是男娃。”
奶奶端上菜。
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塞给我一块剥好的大虾。
她没有多少喜色。
“巧云,按理说怀孕是好事。”
“但现在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再添一个,光靠韩雷赚钱可怎么养活。”
“再说了,现在照看这俩孩子我已经顾不过来了。”
爷爷的旱烟敲在奶奶头上。
“死老太婆,我还活着呢,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做主了。”
“真是越老越懒,做点家务,看个孩子就把你累着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啊。”
奶奶捂着头上红肿的大包,不再吭声。
奶奶出身世家名门,年轻时读书识字样样不差。
学生时代就举着红旗,带领妇女放足、倡导和男性一样同工同酬。
后面家道中落,嫁给了看起来本分的爷爷。
白天,爷爷忠厚老实,是侍弄庄稼地的一把好手,被十里八村夸赞。
晚上,却对奶奶肆意打骂,摸到什么就往我奶奶身上招呼。
奶奶最开始还拿着自己的先进思想拼命抗争。
直到我第一个小姑姑刚出生,被爷爷狠狠摔死。
奶奶拖着满身血,疯了一样跑到村长家要讨一个公道。
可别人都笑她小题大做。
“一个丫头而已,村里每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个。”
之后,奶奶就认命了。
她满肚子的文化和先进主义,硬不过爷爷那双拳头,也硬不过时代洪流。
奶奶第三胎才生下爸爸,爷爷难得露出笑模样。
奶奶捶着腰,一趟又一趟进出厨房。
我惦着脚,帮奶奶端菜,想让她轻快些。
爸爸已经给自己和爷爷倒上一杯白酒。
“妈,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巧云愿意给我生儿子,你还嫌弃上了。”
后妈狼吞虎咽,七八只虾下肚。
朝着爸爸谄媚支吾道。
“我愿意给老公生孩子,而且只生儿子,不生赔钱货。”
爸爸笑了,目光落在我身上。
“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这死丫头我们养了快十年了,也算是仁至义尽,我打算联系联系,给她寻个好出路。”
奶奶愣了,双手发颤。
“韩雷,这可是玫清留下的唯一血脉。”
“你打算做什么?”
玫清是我的亲妈妈。
还在世的时候,很孝顺奶奶。
婆媳间感情深厚,还传为了村里的一段佳话。
爸爸说,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还摘去了子宫。
没抢救过来,死在了病床上。
爸爸皱眉。
“好端端地,提那个晦气的女人干什么!”
“当年花了三千多块钱,都没保住子宫,还留下个赔钱货,咱们都多余花钱救她。”
“母债女偿,桦妮得给这个家出点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