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天花板上那盏价值不菲的威尼斯水晶吊灯。
冰冷的光芒在无数切面间折射,刺痛了她的视网膜。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而出。冷汗浸湿了她的真丝睡裙,黏腻地贴在背上。
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脖颈——光滑细腻,没有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没有鲜血,没有痛楚,没有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的冰冷。
可她分明记得,就在昨晚,霍景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如何握着匕首,精准地刺入她的颈动脉。他贴在她耳边,声音温柔得像情人低语,却字字淬毒:
“迟夏,你既然这么想逃,那我就亲手送你走。放心,你的尸体,我会永远珍藏。”
窒息感仿佛还烙印在神经末梢,让她忍不住颤抖。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
2023年9月12日。
她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回到她刚答应霍景深“协议恋爱”的一个月后。
也是她悲剧开始的源头。
前世,她像个愚蠢的飞蛾,被霍景深那点虚伪的温柔蛊惑,一头扎进他精心编织的牢笼。他切断她所有的社交,监控她的一切,将她从一个崭露头角的青年画家,变成了只能依附他生存的金丝雀。
当她终于忍无可忍试图逃离时,却被他囚禁在别墅里,日夜折磨。最后,在她又一次逃跑失败后,他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只因为他说:“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就要你的全部。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多可笑。

迟夏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走向落地窗。
窗外是霍景深为她打造的“金丝笼”——一座占地千平的半山庄园,风景如画,戒备森严。前世她觉得这是爱,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他病态占有欲的证明。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玻璃,倒映出的那双杏眼里,再不见从前的天真懵懂,只剩下死过一回的冷寂与清醒。
霍景深。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起一阵混合着恐惧与恨意的战栗。
但很快,那点恐惧被更强大的决心压了下去。
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是想把她当替身吗?不是觉得她这张脸像极了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苏晚吗?
好啊。
那她就好好利用这张脸,利用他所剩不多的“愧疚”和“怀念”,把他曾经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
“咔嚓。”
卧室门被推开。
迟夏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整个庄园,只有一个人敢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
熟悉的雪松香渐渐靠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透过玻璃的倒影,她能看见男人挺拔的身影在她身后站定。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霍景深。
活着的,还没有彻底对她展露疯狂一面的霍景深。
“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比三年后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迟夏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恨意。再抬眼时,眼里只剩下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脆弱。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声音轻轻的:“景深,我做了个噩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
霍景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眸色微深,掠过一丝诧异。一个月来,她对他始终保持着距离,恭敬又疏离地叫着“霍先生”。
“什么梦?”他顺着她的话问,语气平淡。
“我梦见......”她蹙着眉,仿佛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不要我了。”
她说着,主动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西装袖口,指尖带着精心计算的颤抖。
“我梦见你爱上了别人,把我赶走了。”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第一步——示弱,以及植入心理暗示。
霍景深这样的人,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屑一顾,对难以掌控的却充满征服欲。前世她越是反抗,他越是步步紧逼。
这一世,她要反其道而行。
她要让他觉得,她是依赖他的,是脆弱易碎的,是深深爱慕着他、害怕被他抛弃的。
一个完全符合他心目中“完美替身”形象的女人。
霍景深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的目光落在她拽着他袖口的纤细手指上,那么白,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他从未见过迟夏这般模样。这一个月,她安静,顺从,却也像一团没有温度的云,让他捉摸不定。
此刻,这朵云终于露出了湿润的痕迹。
是因为那个梦?
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掌控感和满足感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掌心滚烫。
“不会。”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却锐利地锁住她,“我既然选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
迟夏心里冷笑。
是啊,不会轻易放手,直到亲手杀了她。
但她脸上却适时地绽放出一个依赖又庆幸的笑容,眼角甚至挤出了些许湿润:“真的吗?”
霍景深凝视着她那双酷似苏晚的眼睛,此刻里面盛满了他的倒影。
他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抹掉那点不存在的湿意。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承诺,“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好。”迟夏乖巧点头,像个得到保证后心满意足的孩子。
但在霍景深看不见的角落,她微微勾起唇角。
第一步,成功了。
霍景深,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掌控时光吧。
因为从今天起,这场游戏的规则——
由我来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