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山脚下，林家寨。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一年一度的测灵大会，就在家族祠堂前的大广场上举行。天刚蒙蒙亮，广场上就乌泱泱站满了人，都是林家十来岁的少男少女，一个个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谁不知道，今天这测试结果，基本就决定了他们往后在家族里的地位和前程。
人群角落里，站着个瘦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色比旁人要苍白些，正是林昊。他跟周围兴奋窃窃私语的同龄人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安静地站着，嘴唇微微抿着，看着祠堂前那座丈许高的黑色测灵台。
“下一个，林昊！”
执事弟子高声念到名字，声音里没什么波澜。
林昊深吸一口气，慢慢从人群里走出去。立刻，就有几道毫不掩饰的讥诮目光落在他身上，还伴着压低的嗤笑声。
“啧，这病秧子还真敢来啊？”
“年年都来，年年都是那个样，丢人现眼呗。”
“听说他练了三年，还是练体一层？我家那头拉磨的青蹄兽都比他力气大……”
说话最大声的，是站在前排的一个华服少年，叫林浩天，是家族大长老的孙子，平日里就眼高于顶。他抱着胳膊，斜眼看着林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些话语像小刀子一样，林昊不是没听见，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脚步沉稳地走到测灵台前。他伸出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按在了冰凉的台面上。
测灵台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按照规矩，他需要运转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息，注入台中。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盯着台面。只见那黑色的台面上，极其勉强地亮起三团光芒，一团淡金，一团枯黄，还有一团灰扑扑的，光芒黯淡得像是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林昊！”执事弟子看了一眼，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惯常的冷漠，大声宣布：“资质，金、土、木三系杂灵根，品级……下下！修为，练体期一层，三年无进！”
“噗嗤！”林浩天第一个笑出声来，他身边那几个跟班也立刻爆发出哄笑。
“下下？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最低就是下品呢，原来还有下下！”
“三系杂灵根，还是最废的那种，真是开了眼了！”
嘲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林昊默默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按在台面上而有些发白。他低着头，走回人群边缘，仿佛那些声音都与他无关。只是垂在袖口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拿起笔，在名册上划了一下，继续念：“经长老会决议，林昊，即日起，分配至百草园，担任杂役弟子！”
百草园，那是家族里种植低阶灵草的地方，活计繁琐劳累，灵气也相对稀薄，是公认的没什么前途的去处。分配给资质最差的弟子，几乎是惯例。
这时，执事弟子又念到了林浩天的名字。
林浩天昂首挺胸，大步上前，意气风发地将手按在测灵台上。
“嗡！”
测灵台猛地爆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像个小太阳，刺得人眼睛都疼！
“林浩天！资质，单系金灵根，品级上等！修为，练体期三层巅峰！好！天才之资！入内堂，家族重点培养！”执事弟子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热情，脸上也堆起了笑容。
台下更是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叹和恭维声。
林浩天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得意洋洋地走下台，经过林昊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嗤笑道：“废物就该去废物该待的地方，百草园挺适合你，跟那些杂草做伴去吧。”
林昊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没听见。
傍晚，测灵大会散去，有人欢喜有人愁。林昊回到自己位于寨子最偏僻角落的小屋。屋子又旧又破，里面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从床底下摸出个小瓦罐，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渣。这是他平时帮工攒下几个铜板，去药铺求来的最便宜的草药熬煮后剩下的。他舀了勺凉水，和着那苦涩无比的药渣，艰难地咽了下去。这玩意对他那细弱的经脉没什么大用，顶多算是点心理安慰。
吃完“药”，他坐在床边，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玉佩是青色的，材质看起来普普通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是他失踪的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佩，白天在测灵台上的屈辱，族人的嘲笑，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但他眼里没有泪，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被牢牢压在心底的不甘。
“单系金灵根……上等……”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那又怎样？”
他盘膝坐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运转林家最低级、最大路货的《引气诀》。空气中那些微弱的光点，所谓的天地灵气，慢得像蜗牛一样，一点点被他艰难地吸入体内，在那些细弱狭窄的经脉里龟速流淌，带来的提升感微乎其微。
换成别人，可能早就绝望放弃了。但林昊没有。他就像一棵石缝里的小草，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
“别人一天，我就用一年。别人一年，我就用十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绝不会放弃！”
夜色渐深，破旧的小屋里，只有少年微弱而绵长的呼吸声，和他体内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在一起一伏，执着地对抗着命运给出的最烂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