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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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言喻的失重感攫住了他,仿佛灵魂被从躯壳里硬生生抽离,又在无尽的时空乱流中被撕扯、重组。冰冷,粘稠,是意识最后捕捉到的触感。
……
剧痛。
像是头骨被凿开,又灌进了烧红的铁水。秦风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眼前一片昏花,只有模糊的烛火影子在摇曳,投在粗糙的、带着某种独特土腥味的墙壁上。
这不是他的书房,没有堆积如山的竹简,没有熟悉的电脑屏幕荧光,更没有窗外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这是哪里?
他试图动弹,四肢百骸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尤其是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火辣辣的。
“十九公子?十九公子您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又惊又喜的苍老声音在耳边响起,说的是古雅而拗口的秦语,奇怪的是,他竟能听懂。
视线艰难地聚焦,看到一个穿着粗麻深衣、头发花白的老内侍,正跪坐在榻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泪水。
十九公子?我吗?
纷乱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几乎要裂开的脑海。
赢姓,秦氏,没有正式的名字,排序十九。母亲是早已病故的宫人,身份卑微。他,这个身体的原主,只是一个在恢弘咸阳宫中几乎被遗忘的、无足轻重的公子。数日前,原主在后苑练习骑射时,惊马坠伤,昏迷至今。
而他自己……是秦风,一位专精于秦汉史的历史学者,几个小时前,还在研究所的灯下,对着关于秦末农民起义的史料扼腕叹息。怎么会……
【叮——检测到宿主意识苏醒,灵魂融合度65%…78%…92%…100%。融合完成。】
一个绝对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华夏遗憾弥补系统,正式激活。】
【宿主:秦风(当前身份:秦十九公子)】
【核心任务:扭转目标历史时期之重大遗憾,延续华夏文明之光。失败惩罚:灵魂湮灭。】
【当前锚定时空:秦王政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春。】
【历史基线数据加载……加载完毕。】
【警告:根据基线推演,本位面大秦帝国国祚,剩余:3年。】
三年!
这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秦风的心脏,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公元前210年!就是这一年,始皇嬴政,他这具身体的父亲,将在最后一次东巡途中,病逝于沙丘平台!随后,赵高、李斯篡改遗诏,扶苏自尽,蒙氏兄弟被杀,胡亥即位,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曾经横扫六合、气吞八荒的大秦帝国,将在短短三年内土崩瓦解,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短命的大一统王朝。
“三年……只有三年……”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干涩。
“公子,您说什么?什么三年?”老内侍凑近了些,担忧地看着他,“您昏迷了五天,太医令都说……都说凶多吉少,老天保佑,祖宗庇佑,您总算挺过来了!可不敢再胡思乱想,要好生将养才是。”
秦风没有回答,他的心神完全被脑海中展开的一幅幅画面所占据——那是系统提供的,基于历史事实推演出的未来景象:咸阳宫燃起冲天大火,阿房宫在楚人的怒吼中化为焦土,骊山陵墓被发掘劫掠,函谷关外尽是“张楚”与各路诸侯的旗帜……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大秦,亡了。
不是亡于外敌,而是亡于内部积弊的总爆发,亡于严刑峻法积累的民怨,亡于权力顶层的腐朽与背叛。这是他研究了半生的课题,但当这一切以如此直观、如此迫近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带来的冲击远非故纸堆前的感慨所能比拟。
一股深彻骨髓的寒意,伴随着一种近乎荒谬的使命感,席卷了他。
他,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一个对这段历史了如指掌的学者,如今成了这危局中的一颗棋子,一个身份尴尬、无兵无权、随时可能被历史洪流碾碎的公子。
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新手任务发布:生存与觐见。】
【任务目标:在三十日内,获得秦始皇嬴政的正式接见。】
【任务奖励:系统基础功能解锁(包括历史事件查询、人物属性扫描、基础技术库权限)。】
【失败惩罚:剥夺宿主身份,灵魂放逐。】
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断绝了他任何退缩或苟安的念头。生存与觐见……始皇嬴政,那个千古一帝,是他现在唯一,也是必须抓住的机会。
“扶我起来。”秦风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的闷痛,对老内侍说道。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公子,您的伤……”
“无妨,扶我起来。”他重复道,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宫室,“替我准备……笔墨,还有,尽可能找一些……干净的木板,或者大幅的缣帛来。”
老内侍虽不明所以,但见秦风眼神锐利,与往日那个怯懦寡言的十九公子判若两人,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秦风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他强忍着伤痛,利用原主那点可怜的文化底子,结合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开始“创作”。
他画下的,是一幅简陋却震撼人心的《山海舆地略图》。不再是战国时期诸侯们认知的“天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轮廓。东起浩瀚大洋,西至传说中的安息、身毒,北抵苦寒的漠北草原,南达烟瘴弥漫的百越之外……他用粗陋的笔触,勾勒出大陆的板块,标出了大秦的位置——并非世界的中心,只是东方一隅。他标注了匈奴的龙城、月氏的故地、西域诸国的分布,甚至更遥远的罗马、希腊……
他写下的,是《强秦富国三策》。文字稚嫩,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内核却足以惊世骇俗。
其一,《垦殖安边策》。建议改变单纯驱逐、防御匈奴的策略,在河套、阴山以南等水草丰美之地,设立军屯民垦区,以利诱之,招募流民、赦免轻罪犯人前往垦殖。筑城、兴修水利,将边疆变成粮仓,化被动防御为主动经营,逐步挤压匈奴生存空间。
其二,《工械精进说》。他凭借记忆,画出了高炉炼铁的草图,描述了其远胜当下“块炼铁”的效率和产量。提出了标准化制造弩机、箭簇的设想,甚至提到了改进秦弩结构,增加射程与稳定性的可能。他没有直接拿出超越时代太多的钢铁配方,而是指出了明确的技术方向。
其三,《谏缓建阿房宫书》。他没有直接抨击阿房宫的劳民伤财,那无异于触怒龙颜。而是从“固本培元”的角度论述,言及天下初定,民生疲敝,当务之急是积蓄国力,以应对北方胡患、南方越地,以及……“防六国遗族死灰复燃”。建议将修建宫室的财力、人力,部分转向兴修全国性的水利、直道,并适度减轻关东地区的徭役赋税,以收揽民心。
这些内容,每写下一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呈上去,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万劫不复。但他没有选择。想要在三年内逆转国运,必须行险,必须引起那位帝王的注意。
期间,他借口养伤需要“静思”,拒绝了所有探视——实际上也根本没什么人来探视他这位失势的公子。只有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内侍,名叫衷,为他忙前忙后,守口如瓶。
时间一天天过去,秦风的身体在太医的调理和年轻底子的支撑下,慢慢好转。他脸上的稚气渐渐被一种沉静和思索所取代,眼神深处,是属于历史学者秦风的睿智与决断。
终于,在期限的最后几天,一份署名“十九子秦风”的奏疏,连同那幅简陋却意义非凡的世界地图,通过衷找到一个在宫中有些门路的远亲,几经周折,送到了负责文书传递的中车府令——赵高的属下手中。按照规定,所有公子、大臣的奏疏,都会先汇集于此。
秦风知道这是在赌博。赵高此人,心思难测。但他别无他路,只能祈祷这份足够“惊人”的内容,能够冲破层层阻碍,直达天听。
奏疏送出去后,便是焦灼的等待。一天,两天……五天……
就在秦风几乎以为石沉大海,开始思索其他近乎绝望的觐见方法时,转机突兀地降临。
那是一个午后,咸阳宫深处。
秦始皇嬴政刚刚服食过方士进献的“仙丹”,正靠在榻上小憩。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是他每日必须处理的政务。纵然追求长生,他对权力的掌控却从未有一刻松懈。
中车府令赵高侍立在一旁,身形微躬,面容白净,眼神低垂,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批阅好的奏疏,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皇帝。
一名谒者(传达官)轻手轻脚地走入,将一份新的奏疏放在案几一角。赵高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落款是“十九子秦风”,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位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公子,居然会上书?
嬴政似乎并未睡着,闭着眼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惯有的威严:“又有何事?”
赵高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是十九公子秦风递上的奏疏。”
“秦风?”嬴政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他子嗣众多,除了扶苏、胡亥等少数几个,大多并不亲近,更别说这个排序十九、母亲身份低微的儿子了。
“是。据闻月前坠马重伤,近日方醒。”赵高补充道,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重伤初愈,便上书言事?”嬴政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或者说,是出于帝王对任何可能威胁或异常的本能审视,“说了什么?”
赵高双手捧起那卷竹简和附着的缣帛地图,恭敬地呈上:“臣粗略看过,所言……颇为荒诞不经,有妄言之嫌。尤其是这幅图……”
“念。”嬴政言简意赅,重新闭上了眼睛。
“唯。”赵高应道,展开竹简,用他那清晰而平稳的声调,开始诵读秦风那份《强秦富国三策》。
起初,嬴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听到“军屯民垦,化胡地为秦土”、“高炉炼铁,可得坚钢利刃”时,他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当赵高念到“缓建宫室,积蓄国力以防六国遗族死灰复燃”时,嬴政猛地睁开了眼睛,精光四射。
“停。”他打断赵高,坐直了身体,“地图呈上来。”
赵高不敢怠慢,连忙将那份绘在缣帛上的《山海舆地略图》展开。
嬴政的目光落在图上,先是审视,随即是惊愕,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宫人行走的细碎脚步声。
赵高垂手侍立,屏住呼吸,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十九公子,竟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似荒诞,却隐隐指向了帝国的某些痼疾,甚至……触及了皇帝内心的一些隐忧。是巧合,还是……
“荒诞!”良久,嬴政突然吐出两个字,声音冷硬。
赵高心头一凛,正要附和。
却见嬴政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大秦的疆域上,又划向广阔的北方草原,西域诸国,乃至更遥远的、标注着“大夏”、“安息”的地方。
“朕扫灭六合,统一寰宇,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已得天下之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怀疑,更有一种被触及认知边界的不安与……一丝被挑起的、更大的野心,“此子,区区孺子,安知天下之大?竟敢妄绘此图,乱朕心神?!”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赵高:“此图,此策,还有何人看过?”
“回陛下,仅臣与陛下。”赵高立刻回答,后背渗出冷汗。
“传朕旨意,”嬴政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酷与决断,“即刻召十九公子秦风,麒麟殿偏殿见驾!不得延误!”
“唯!”赵高躬身领命,快步退出。
走出殿门,赵高直起身,眼神闪烁不定。十九公子秦风……一个原本可以忽略不计的名字,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危险的、同时也可能蕴含机遇的色彩。他需要重新评估宫中的局势了。
而此刻,在简陋宫室中焦急等待的秦风,终于听到了那阵由远及近、急促而威严的脚步声,以及老内侍衷连滚爬爬冲进来、带着哭腔的通报:
“公子!公子!宫中来人了!陛下……陛下召您即刻觐见!”
秦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整理了一下身上勉强算得上整洁的衣袍。
第一步,成了。
他迈步而出,走向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咸阳宫,走向那位决定他生死,也决定大秦命运的千古一帝。
历史的车轮,在他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而诡异的……变轨之音。
【新手任务:生存与觐见,完成。奖励发放:系统基础功能解锁。】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秦风已无暇细查。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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