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已经消失七天了。
我翻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连他藏钱的老鼠洞都没放过,都没有找到他任何的去向线索。
只有他那总是装着三斤浊酒的旧葫芦歪歪斜斜地躺在桌上。
师父是个酒蒙子,酒葫芦从不离身,他怕是宁愿丢下我都不会丢下他这酒葫芦。
当然,我更不信他会真的丢下我。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十六年前,我师父路过乱葬岗,捡到了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就是我。
我天生异瞳,左眼血色竖瞳。
师父发现我之后,掐指一算:“哎呀呀,养你怕是要破财……”
我咿咿呀呀,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指。
他摇头叹道:“……罢了,看来天道是逼我陈某,行此破财消灾之举啊。”
从此,我成了师父的小跟班。
师父给我取名陈阿道。
他教我的第一句话是:“道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呀。”
不过,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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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束手无策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师父的酒葫芦晃了晃。
突然想起师父某次醉酒后,曾用筷子敲着碗边,哼过一段不成调的古怪歌诀:
“三更天,月牙弯,半碗血,唤游魂……若问迷途事,需请‘引路尊’。”
所谓“引路尊”,并非什么上古大妖,而是对一类低等小妖的统称。
它们道行微末,无力害人,却因生于阴阳交界,对特定人物的气息轨迹异常敏感。
他当时醉眼朦胧地说:“这法子啊,损阴德,费血条,不到掉光血的绝境,千万别用……”
我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咬了咬牙。
现在,就是绝境。
我翻出师父压箱底的行头,开始准备祭品香烛法阵。
祭品是师父喝剩的半壶劣质浊酒。
在糯米碗里插上用火折子点了半天才勉强燃起的三根受潮的线香。
用朱砂在自己周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法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需等待“合阴”,也就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三更天,夜半子时为阴阳大会,最适合请这些“东西”了。
子时一到,我扯掉左眼的灰色丝带,咬破指尖,将三滴鲜血滴入酒碗。
就在一刹那,阴风骤起,我左眼竖瞳不由自主地猛然收缩,视野中的世界瞬间变黑。
那三缕原本散乱的青烟凝聚成一缕烟往圈外飘去。

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在圈外显现。
“我靠,流程不对,来的东西也不对!”我瞪大双眼,略显尴尬的看着它,心里不由得蹦出这句话。
眼前的“东西”不是我预想中的“引路尊”,而是一个穿着前朝官服帽翅都歪了的小老头地灵。
它隔着法阵,贪婪地嗅着酒气,哆哆嗦嗦地开口:“仙……仙人,召小老儿何事?”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学着师父平日忽悠人的腔调:
“问你一事,可见过一个道士?”
我向他描述了师父的样貌气息。
小老头地灵的小眼睛瞬间瞪圆,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转身就想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