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在槐树上的三个马匪,早已没了初见时的嚣张。连日来听着村里叮叮当当的动静,看着那圈日渐成型的土墙,再被村民们用“要被送去喂狼”的眼神轮流扫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萧景琰走到他们面前时,最年轻的那个马匪竟直接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萧大爷饶命!小的什么都招!真的什么都招!”
萧景琰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目光落在中间那个脸上带疤的马匪身上——这人是独眼龙的副手,看着倒有几分硬气。
“黑风寨的规矩,你们该懂。”萧景琰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说,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等寨主来了,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处置叛徒?”
带疤马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黑风寨寨主“黑煞”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对待叛徒的手段比死还难受。
“我说!”他咬了咬牙,“寨主确实要带一百人来,后天一早动身,午时就能到青牛村!他说……要把这里夷为平地,拿您的人头去领赏!”
“领赏?”萧景琰追问,“赏钱是谁给的?”
“是……是京里来的一位大人,姓赵,具体是谁小的不知道!”带疤马匪急忙道,“只知道每次有流放的官员路过,黑煞都会收到消息,事后会有人送银子到寨里。”
姓赵?萧景琰心中冷笑。大晟朝姓赵的权贵不多,能把手伸到北境,还和靖王府有仇的,除了那个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崇禧,还能有谁?
看来原主的“谋逆”罪名,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黑风寨的布防如何?有什么弱点?”萧景琰继续发问。
带疤马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黑风寨建在黑风岭的半山腰,只有一条主路能上去,寨门坚固,但后山有片悬崖,崖下是茂密的林子,平时少有人去,只有几个放哨的……
萧景琰听得仔细,时不时追问几句,很快就在脑中勾勒出黑风寨的地形图。
“很好。”他站起身,对王二柱道,“把他们看好,别让他们死了。”
转身回村时,沈知意正站在土墙上,望着黑风岭的方向。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披风猎猎作响,竟有种说不出的英气。
“萧世子打算硬拼?”她头也不回地问。
“你觉得我该跑?”萧景琰反问。
“一百对八十,对方是悍匪,你们是村民,胜算不大。”沈知意转过身,目光清澈,“我马车里有块令牌,可调动附近的驿站兵卒,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总比硬拼强。”
萧景琰有些意外。她竟愿意动用家族的力量帮自己?
“沈小姐不怕被牵连?”
“我父亲常说,见义不为,无勇也。”沈知意淡淡道,“何况,我也想看看,萧世子的‘奇术’,能不能敌得过黑风寨的刀枪。”
萧景琰看着她,忽然笑了:“兵卒就不必了。但我确实需要沈小姐帮个忙。”
“你说。”
“我需要知道黑风岭附近的天气,还有……沈小姐的机关术,能不能做些简单的‘玩意儿’?”

两日后,午时。
黑风岭下扬起滚滚烟尘,黑煞带着一百名悍匪,骑着马浩浩荡荡地杀向青牛村。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里提着一把鬼头刀,远远看到青牛村那圈新砌的土墙,忍不住狂笑:“就这破墙,也想挡住老子?兄弟们,冲进去,抢钱抢粮抢女人,给独眼龙报仇!”
悍匪们嗷嗷叫着,策马冲向村口。
然而,就在他们离土墙还有五十步时,墙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嘎吱”声。紧接着,十几块磨盘大的石头被投石机抛了出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马群。
“不好!”黑煞脸色大变,连忙勒马。
“砰砰砰!”
巨石落地,顿时砸倒了好几匹马,惨叫声此起彼伏。悍匪们阵脚大乱,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
“放箭!”萧景琰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墙头突然冒出数十个村民,手里拿着简陋的弓箭——虽然准头不佳,但胜在人多,箭雨密集,吓得悍匪们纷纷下马躲避。
黑煞又惊又怒:“一群乡巴佬,还敢反抗?给我撞门!”
几个悍匪抬着一根大圆木,嗷嗷叫着冲向寨门。
就在这时,寨门两侧的草丛里突然“轰”的一声,喷出两道火墙!那是萧景琰用油脂和硫磺做的简易火焰喷射器,虽然射程不远,却足以吓退敌人。
抬圆木的悍匪被烧得惨叫连连,扔下圆木就跑。
“妈的!”黑煞气得哇哇大叫,“给我射箭!压制他们!”
悍匪们纷纷弯弓搭箭,箭支如雨点般射向墙头。村民们毕竟没经过正规训练,顿时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有几人中箭倒地,惨叫声让人心惊。
沈知意在墙后迅速为伤员包扎,她动作麻利,眼神冷静,丝毫不见慌乱。看到萧景琰正盯着黑风岭的方向,她忍不住问:“你的后手呢?”
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了。”
只见黑风岭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烟尘中,十几个骑着马的“悍匪”冲了出来,直奔黑煞的队伍。
“是自己人?”黑煞愣了一下,随即骂道,“这群兔崽子怎么才来?”
可等那些人靠近了,他才发现不对劲——那些人的动作僵硬,马鞍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不好!是陷阱!”
话音未落,那十几个“悍匪”突然栽倒在地,马鞍上的陶罐摔碎,里面流出的不是水,而是火油!紧接着,一支带着火星的火箭从青牛村射出,精准地落在火油上。
“轰——”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将黑煞的后队吞噬。原来,那些“悍匪”是王二柱带着村民假扮的,他们趁黑煞注意力被吸引时,从后山绕到黑风岭下,上演了这么一出“诈降纵火”。
“混蛋!”黑煞又惊又怒,前后受敌,让他的队伍彻底乱了套。
“就是现在!”萧景琰大喊,“开寨门!冲锋!”
土墙的侧门突然打开,王二柱带着几十个手持长刀、短斧的村民冲了出来。他们虽然气势不如悍匪,但胜在士气高涨,又有萧景琰事先布置的壕沟和绊马索相助,竟硬生生将悍匪们冲得七零八落。
黑煞眼看大势已去,无心恋战,调转马头就想跑。
“哪里走!”萧景琰从墙上一跃而下,手里握着一把从马匪那里缴获的长刀,直追黑煞而去。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黑煞的刀法刚猛有力,招招致命;萧景琰的身手则更加灵活,他避开对方的锋芒,专找破绽下手。几个回合下来,黑煞渐渐落入下风,被萧景琰一刀划破了手臂。
“小子,你敢伤我?”黑煞又痛又怒,疯狂反扑。
萧景琰看准时机,猛地矮身,长刀横扫,正中黑煞的马腿。马吃痛倒地,将黑煞甩了下来。萧景琰纵身跃起,长刀直指黑煞的咽喉。
“饶命!萧大爷饶命!”黑煞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萧景琰没有手软,手起刀落,结束了他的性命。
悍匪们见寨主被杀,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跪地投降。
战斗结束了。青牛村的村民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虽然有人受伤,却没有人死亡,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萧景琰站在黑煞的尸体旁,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崇禧不会善罢甘休,京城里的风暴,迟早会刮到这里。
沈知意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擦擦吧。”
萧景琰接过布,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抬头看向她:“多谢。”
“你比我想象的更厉害。”沈知意看着他,眼神复杂,“但你杀了黑煞,等于直接打了赵崇禧的脸,京里不会放过你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放过我。”萧景琰淡淡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他看向黑风岭的方向:“黑风寨里,应该有不少赵崇禧的罪证吧?”
沈知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
“去黑风寨看看。”萧景琰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有些账,该提前算算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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