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减速带来的失重感让车厢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停止,在这片绝望的荒原上,面对如潮水般的变异体,无异于宣判死刑。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了……”眼镜男瘫坐在地,失神地重复着,手中的破旧背包滑落也浑然不觉。
女郎的呜咽变成了绝望的嚎啕,工装壮汉握着铁管的手也在剧烈颤抖,就连屠夫眼中那抹疯狂的狞笑也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认命的凝重。
唯有林浩,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过滤着所有信息,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生路。动力受损,停止,潮汐……还有,这些废弃的油桶。
“不想变成那些怪物的点心,就照我说的做!”林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混乱的哭喊和车外疯狂的撞击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包括屠夫。
“你?”屠夫皱眉。
“想活命,就信我一次。”林浩没有时间解释,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你(指向工装壮汉),还有你(指向兜帽衫女孩),把剩下的油桶全部滚到我们进来的那扇门旁边,堆紧!你(指向还算有点行动力的西装男),把地上所有能燃烧的破布、木屑收集起来,塞到油桶缝隙里!”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质疑,工装壮汉和兜帽衫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咬牙行动起来。西装男犹豫了一瞬,看到林浩冰冷的眼神,也连滚爬爬地开始收集可燃物。
“屠夫,还有弹药吗?任何能制造火花的东西?”林浩看向资深者。
屠夫从战术背心的一个口袋里摸出最后一颗进攻型手雷,又拿出一个Zippo打火机:“就这些了。你想干什么?点火?在车厢里?我们会被烤熟!”
“不是在这里。”林浩的目光投向那扇被堵住、但正在剧烈变形、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车门,“是在它们冲进来的那一刻!我们需要一道火墙,一道能暂时阻挡它们,并制造混乱的屏障!”
他快速解释道:“列车停下,它们会从四面八方涌来。这节车厢唯一的优势是相对独立,我们堵死了来时的门,只要守住前方(车头方向)和两侧车窗,压力会小很多。但前提是,不能让后面的怪物瞬间冲垮我们的防线!点燃这些油桶,爆炸和火焰能清空连接处,并阻挡后续的怪物至少几十秒!这几十秒,就是我们清理前方和两侧,寻找下一步生路的关键!”
屠夫瞬间明白了林浩的意图。这是个冒险的计划,油桶可能无法剧烈爆炸,火焰也可能失控,但……这确实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创造出生机的办法!总比坐以待毙强!
“疯子……但你他妈是个天才的疯子!”屠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将手雷和打火机扔给林浩,“你来指挥!老子听你一回!”
【00:02:15】
时间紧迫!
林浩接过手雷和打火机,迅速安排:“所有人,退到车厢最前端,远离油桶堆!用箱子做好掩体!屠夫,你负责警戒前方车门和右侧车窗!壮汉,你和女孩负责左侧车窗!其他人,躲在掩体后面,抱头蹲下!”
命令被迅速执行。求生的欲望激发了众人最后的潜力。沉重的木箱被推到车厢前端,构成一个简易的环形防御圈。
林浩自己则留在油桶堆附近,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油桶的密封性,有几个似乎还有些残油在晃动。他将收集来的破布尽量塞进桶与桶之间的缝隙,特别是那些可能还有燃料的桶周围。
车门外,变异体的撞击越来越疯狂,铁皮门已经凸起变形,锁扣处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声。车顶的抓挠声也密集得如同雨点。两侧车窗不断有狰狞的爪子和头颅探入,又被严阵以待的屠夫和工装壮汉用冷兵器逼退或击杀。血腥味和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00:01:00】
列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
“准备!”林浩低吼一声,将打火机攥在手里,身体紧贴在车厢壁上,距离油桶堆仅几步之遥,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位置。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方那扇被堵住的车门终于不堪重负,连带着堵门的木箱,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和扭曲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嘶吼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就是现在!
林浩眼神一厉,猛地划燃打火机,蓝色的火苗蹿起,他毫不犹豫地将火焰引向那些浸满破布的油桶缝隙!
“轰——!”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没有发生,但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沾满油污的破布和木屑成为了绝佳的引燃物,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油桶表面,并迅速蔓延!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变异体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变成了翻滚的火球。高温和火焰形成了一道暂时的屏障,阻隔了后续涌入的怪物,它们本能地对火焰感到恐惧,在火墙前挤作一团,发出焦躁的嘶鸣。
“有效果!”兜帽衫女孩惊喜地叫道。
但林浩的心没有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火焰能阻挡一时,但无法持久,而且车厢内的氧气在快速消耗,温度急剧上升,浓烟开始弥漫。
“不要放松!守住两侧!”屠夫的声音因为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他手中的军刀精准地刺穿了一只试图从右侧车窗爬进来的变异体的眼眶。
工装壮汉也怒吼着,用铁管将左侧一只探进来的脑袋砸得稀烂。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列车还在持续减速,几乎快要停止。而前方,通往车头方向的那扇门,也开始传来撞击声!更糟糕的是,车顶的铁皮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车顶!它们要破开车顶!”眼镜男尖叫着指向头顶。
只见车顶上方,一道清晰的爪痕正在迅速扩大,金属被硬生生撕开,露出了外面昏黄的天空和几张向下窥探的、流着涎水的恐怖面孔!
前后夹击,上天无路!
“妈的!”屠夫骂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火焰屏障后的怪物虽然暂时被阻,但前方的门和车顶一旦失守,他们将被彻底包围在这节正在燃烧的棺材里!
林浩的大脑飞速计算着。火焰屏障还能维持大概二十秒?三十秒?前方的门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车顶被突破是迟早的事。
必须主动出击!在车顶怪物完全下来之前,打通前方的路!
“屠夫!跟我来,强行突破前方车门!”林浩当机立断,抓起消防斧,“其他人,集中火力,压制车顶缺口!不要让它们顺利下来!”
他没有征求同意,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在这种时刻,犹豫就是死亡。
屠夫没有丝毫迟疑,将军刀反握,跟上了林浩。两人如同两道利箭,冲向车厢前端那扇正在被撞击的门。
“掩护他们!”兜帽衫女孩反应最快,她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些小零件,用力砸向车顶的缺口,试图干扰上面的怪物。工装壮汉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能找到的东西往上扔。虽然伤害有限,但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骚扰作用。
林浩和屠夫冲到门前,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开!”
屠夫猛地拉开插销,林浩则蓄势待发!
门开的一瞬间,两只急于冲进来的变异体迎面撞上!
“死!”
林浩的消防斧带着破风声,横扫而出,锋利的斧刃直接将第一只变异体开膛破肚!屠夫则如同鬼魅般侧身突进,军刀精准地捅穿了第二只的下颌,直贯大脑!
两人配合默契,瞬间清理了门口的威胁。
门外是另一节车厢,看起来像是餐车,同样破败不堪,桌椅东倒西歪,但好消息是,视线范围内没有大量的变异体,只有零散的几只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正从远处扑来。
“快!所有人,进餐车!”林浩回头大吼。
幸存者们如同听到了赦令,连滚爬爬地冲过连接处。工装壮汉和兜帽衫女孩一边后退,一边继续向车顶缺口投掷杂物,延缓着怪物的下落。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闷响,似乎是某个油桶受热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燃,火焰猛地蹿高,将后方企图越过火线的几只变异体彻底吞噬,但也让车厢内的温度再次飙升,浓烟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快走!”屠夫催促着落在最后的高中生和女郎。
所有人都冲进了餐车。林浩和屠夫最后退出,并试图关闭这扇门。
然而,门轴似乎因为撞击和高温变形了,卡住了,无法完全闭合,留下了一道十几厘米的缝隙!
“该死!”屠夫用力撞了几下,门纹丝不动。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后方货运车厢的火焰还在燃烧,但更多的变异体正试图绕过火线,或者从火焰减弱的地方冲过来!而车顶,已经有一只变异体撕开了足够大的口子,跳进了燃烧的货运车厢,发出兴奋的嘶吼,朝着缝隙冲来!
“守不住!准备迎战!”屠夫拔出军刀,眼神凶狠。
林浩看着那道缝隙,又看了看餐车内部。这里空间更大,但掩体(翻倒的桌椅)也更分散。零散的几只变异体从餐车另一头冲来,需要分兵应对。
形势依旧危急。
【00:00:30】
列车几乎已经完全停止,窗外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变异体身影,它们拍打着车窗,嘶吼着,仿佛随时会将这钢铁棺材彻底撕碎。
广播里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00:00:15】
后方缝隙处,那只穿越火线的变异体已经将爪子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更多的身影在火焰后晃动。
前方,从餐车另一端冲来的几只变异体已经近在咫尺。
“跟它们拼了!”工装壮汉红着眼睛,举起铁管。
兜帽衫女孩握紧了手中的短铁棍,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屠夫和林浩背靠背,准备进行最后的厮杀。
【00:00:05】
【00:00:04】
【00:00:03】
就在林浩的斧头即将劈中前方一只变异体的瞬间——
【00:00:02】
【00:00:01】
【任务完成。传送开始。】
那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抽离感再次降临。
整个世界——狰狞的变异体、燃烧的车厢、同伴们扭曲的表情、窗外无尽的猩红双眼——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凝固、扭曲、然后如同褪色的油画般迅速淡化、消失。
极致的喧嚣与绝望,被绝对的寂静与纯白所取代。
失重感传来,随即双脚落地。
林浩晃了一下,站稳身形。他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手中却空空如也,那把染血的消防斧已经消失。他急促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的,仿佛还残留着浓烟的灼烧感。刚才那短短一小时的高强度战斗和生死一线的压力,让他的精神依旧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他迅速环顾四周。
纯白色的巨大平台,望不到边际。中央悬浮着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主神。
他们活下来了。
身边,其他幸存者也陆续出现。屠夫、兜帽衫女孩、工装壮汉、西装男、女郎、眼镜男,以及那个差点丧命的高中生。一个不少。
只是状态各异。
屠夫长长吁了口气,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深处的疲惫更加浓重。他径直走向光球,开始沟通。
工装壮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脱力了一般。西装男和女郎相拥而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眼镜男则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高中生依旧瘫坐着,眼神空洞。
兜帽衫女孩靠在平台边缘,微微喘息,看向林浩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和后怕。
林浩没有放松警惕,他习惯性地观察着这个所谓的“主神空间”。和之前信息流中提到的一样,白色平台,中央光球。但真正让他注意的是平台远处那些零散的、应该是资深者的人。
他们的状态,比这些新人还要糟糕。
有人眼神呆滞地望着白色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有人蜷缩在角落,身体不住地发抖;有人在不远处来回踱步,步伐焦躁而凌乱;更远处,甚至有人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用拳头反复捶打着地面,手上早已血肉模糊……
绝望、麻木、疯狂……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在这片本应代表着“生还”与“希望”的空间。
这里的精神状态,普遍不正常。林浩得出了和凌梦(如果她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相似的结论。
“查看奖励,修复身体,兑换你们需要的东西!”屠夫的声音打断了林浩的观察,他言简意赅地对新人们说道,然后指了指光球。
新人们如梦初醒,立刻涌向光球。眼镜男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开始查询各种强化。西装男和女郎迫不及待地让白光笼罩自己,修复着一些擦伤和惊吓过度带来的精神萎靡(主神似乎能修复简单的生理和精神损耗)。工装壮汉也在白光中恢复了体力。
林浩也走向光球,意识连接。
庞大的列表展开,无数闻所未闻的强化、武器、技能映入脑海。T病毒进化液、高斯狙击枪、筑基丹、写轮眼、内力心法……琳琅满目,足以让任何追求力量的人疯狂。
他快速过滤着信息。这次新人任务,他获得了基础1000点奖励点数。
他没有去看那些强大的血统和武器,而是首先搜索与“医疗”、“生存”相关的选项。
【战地急救精通(含高级包扎、止血、清创、简易手术等):300点】
【基础人体潜能激发药剂(小幅度提升耐力、恢复力、抗毒性):500点】
【多功能医疗箱(无限补充基础药品、绷带、手术器械等):400点】
【纳米修复机器人(初级,可注入体内修复非致命损伤):800点】
【危险感知(被动技能,微弱效果):600点】
……
林浩略一思索,花费300点兑换了【战地急救精通】。瞬间,大量关于战场环境下处理各种创伤的先进知识和肌肉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与他原有的军医技能相互印证、融合,使得他的医疗水平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又花费400点兑换了【多功能医疗箱】。一个看起来不大,但感觉沉甸甸的银色金属箱出现在他意识指定的位置(可以随时取用)。
剩下的300点,他暂时保留。那个【基础人体潜能激发药剂】看起来不错,但需要观察一下再说。
当他退出连接时,看到其他新人还在兴奋地讨论。眼镜男手里多了一本散发着微光的书籍,似乎是什么基础魔法入门。工装壮汉强化了基础力量。西装男则兑换了一套看起来不错的休闲服,替换了那身狼狈的西装。
屠夫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林浩身上再次停顿。他看到林浩没有兑换任何明显的战斗强化,只是气质似乎更加沉稳内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也没多问。

“活着回来了,算你们命大。”屠夫的声音依旧冷淡,“下次任务在十天后,自己熟悉环境,或者去那边的训练场(他指了一个方向)。记住,在这里,力量才是活下去的根本。弱小,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利都没有。”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平台远处走去,背影萧索,很快就消失在白色的背景中。
新人们面面相觑,然后也各自散开,有的去了训练场,有的则寻找通往个人空间的入口。
林浩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再次环顾这个充满绝望与疯狂的主神空间。那些资深者的状态,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即使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恐怖世界,他依然无法对眼前这些明显的“病人”视而不见。而且,一个精神状态稳定的队友,在任务中远比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猪队友要有价值得多。
他走向主神光球,再次连接意识。这次,他搜索的不是强化,而是一些特定的物资和权限。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
【个人空间环境定制(基础模板:标准房间):免费】
【个人空间环境定制(高级模板:如医疗诊所、练功房、实验室等):100点】
【基础药品及医疗器械补给(按月):50点】
林浩花费100点,选择了高级模板中的【战地医疗站】定制。又花费50点,预支了一个月的额外药品器械补给。
他走向平台边缘,意识沟通了一扇门,那是通往他个人空间的入口。
推开门,后面不再是列车的残骸或白色的平台,而是一个空旷的纯白房间。
他集中精神,想象着那个【战地医疗站】。
纯白的空间开始变化。墙壁变成了便于清洁的浅绿色,一侧摆放着多功能医疗床、无影灯、监护仪,另一侧是整齐的药品柜和器械台,还有一张办公桌和几张折叠椅。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虽然比不上现代化医院,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充满了专业和干练的气息。
林浩走到器械台前,熟练地检查着上面的手术刀、止血钳、缝合针线……触感真实而冰冷。
然后,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上面自动出现的纸笔。
他沉吟片刻,在纸的顶端写下三个字:
无限诊所。
下面是简短的说明:
主治: 战场创伤急救、毒素化解、肢体续接、应激障碍疏导(尝试性)。
主理:林浩(前特种部队战地医生)
地点:个人空间B-13(需提前敲门示意)
诊金:视情况收取奖励点数或等值情报、物资。
他没有写“免费”,在这个地方,免费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而且他也需要资源来维持诊所的运行和强化自身。
将这张简陋的“招牌”虚拟化地悬挂在个人空间的“门外”,林浩坐在办公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这个贩卖死亡与力量的空间里,他选择开一家诊所。
这或许很另类,很艰难。
但他相信,只要还有人在受伤,只要还有人在恐惧,只要还有人对“活着”抱有渴望,他的“无限诊所”,就永远不会缺少客人。
而第一个客人,或许很快就会上门。他看向门口,目光沉静而坚定。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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