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走进校医院时，所有人齐刷刷注视着我。
来我窗口的学生寥寥无几，每个人都离得远远的，眼神里充满了猜疑和戒备。
岑书雅带着几个朋友，得意洋洋地走到我面前，敲了敲玻璃隔断。
“季医生，论坛的帖子看到了吧？”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扬起手机，屏幕上是不断刷新的论坛页面。
“很简单，承认你的姜汤是骗人的东西，向全校师生公开道歉。”
“并且，你要保证以后校医院只能使用有明确数据支持的现代药物。”
“我们交了这么多学费，不是来喝你这种来路不明的‘神仙水’的！”
旁边负责药材采购的吴姐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
“同学，话不能这么说！季医生的姜汤成本都不够，完全是义务帮忙！”
岑书雅嗤笑一声：“义务？我早就查过了，你们校医院每年药品采购的利润几十万，她在这里装好人，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以后好多开点贵的药吧？”
“学生是国家的未来，你们为我们花点钱怎么了？”
“要不是我们每年交的学费和住宿费，学校哪有钱养着你们这些闲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股血直冲头顶。
“那你有没有想过，很多家境困难的同学，连十几块钱的感冒药都嫌贵？这个窗口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
“我不管！”岑书雅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那些辱骂的评论刺痛着我的眼睛，“季医生，你可别小看舆论的力量。网友们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骗子。”
网络暴力的恐怖，我切身体会到了。
从昨晚开始，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就被扒了出来。
无数陌生号码打来电话，接通就是一顿辱骂。
“黑心巫婆，用毒药骗学生的钱，不怕断子绝孙吗？”
“你这种人也配当医生？赶紧滚出医学界！”
“已经向教育局和卫健委实名举报了，等着被吊销执照吧！”
更让我心寒的是，校园论坛上，我瞥见了几个熟悉的学生头像。
梁浩，一个家境贫寒的男生，上个月因为没钱吃饭，饿得低血糖晕倒，是我亲自给他熬了粥，还偷偷塞给他两百块钱。
现在，他却在岑书雅的帖子下激情发言：“支持学姐！早就觉得那姜汤不对劲了，我们必须用科学武装自己！”
就在这时，孙主任的电话又来了。
“小季，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我走进办公室，孙主任连头都没抬，直接扔给我一份文件。
“你看看，学生投诉信都堆成山了。学校领导很重视，让你立刻停止供应那个姜汤。”
“并且，为了平息舆论，你必须写一份检讨，承认自己考虑不周，方法不当。”
我反驳：“孙主任，我的姜汤有没有效果，您最清楚。上个月流感季，西医那边忙不过来，是谁的方子把学生的病情都控制住了？”
孙主任脸色一僵，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压低了声音：“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以后别搞那些汤汤水水了。”
“就开点布洛芬、对乙酰氨基酚，再搭配点贵的进口维生素C。”
“这样既符合‘科学’，学生们没话说了，我们医院的营收也能上去。你这个月的奖金，我给你加倍。”
我如遭雷击，差点站立不稳。
吴姐赶紧扶住我，气得嘴唇发抖：“主任，您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让季医生承认自己错了吗？”
孙主任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是为了顾全大局！”
我稳住心神，看着孙主任那张油腻的脸，说道：
“现在停掉姜汤，写检讨，不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论坛上更会骂我做贼心虚。”
孙主任不耐烦了：“那你想怎么样？难道真要跟全校学生对着干？”
我摇摇头，心中一片冰冷。
“就算我按您说的做，开那些昂贵的药，他们也不会感激，只会觉得那是应该的。”
我想起刚来校医院时，看到那些感冒发烧却舍不得花钱买药，硬扛着的孩子们，才下决心推出三元姜汤。
那些孩子喝完汤后眼中真诚的感激，那些悄悄塞在我窗口的感谢纸条，曾是我最大的慰藉。
没想到，我一直坚守的善意，在某些人眼中，竟成了可以肆意攻击和勒索的软肋。
我对吴姐说：“既然他们用舆论来压我，那我就用他们的方式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