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我缩在房间一角。
嘴角干裂,头晕眼花,胃里火烧火燎。
在我即将因为饥饿和脱水晕过去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头顶的小窗里。
是夏朵朵。
那人透过窗户的缝隙,将一大袋不明物体倾倒进来。
袋子破开,一条条冰凉滑腻的东西掉在我的腿上、身上。
等我看清时,已经被几十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缠住了双腿。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商泽昀,你竟然要为了夏朵朵,置我于死地吗?
迷离间,母亲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
她一改从前温和的样子,惊叫着让我快走!
我猛地惊醒,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
看着在我身边游走的毒蛇,我瞅准时机,疯了一样跑到门边,用尽全力拍打着铁门。
「我愿意了!我愿意道歉!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
大门立刻打开了。
商泽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逆着光,像个从地狱来的使者。
他看到满屋的毒蛇也大吃一惊,随即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快步送进了医院。
我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商泽昀还趴在床边睡觉。
见我醒来,他立刻起身,在杯子中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我嘴边。
「苏诤,你也是太要强了。」
他开口,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带着一丝责备。
「这次就不用道歉了,以后不要再针对朵朵了。」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商泽昀,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他看我这么「听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语气也缓和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去游乐园吗?等你出院我就带你去。」
游乐园。
那是他向我求婚的地方。
当时我还在读博士,课业繁重。商泽昀为了节省我的时间,包下了整座乐园,带我玩遍了所有项目。
入夜,绚烂的烟花在天空散开,他在城堡前单膝跪地,郑重承诺会一辈子对我好。
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就得了那种怪病,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好啊,一起去吧。」
就当是,我们最后的告别了。
商泽昀看我平静的样子,心中似乎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
但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夏朵朵一个电话叫走了,走之前还嘱咐我好好休息。
两天后,我来到乐园。
这里一如从前,他包下了整个园区,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夏朵朵一袭白裙,画着清纯的妆容,挽着商泽昀的胳膊,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那样子,像极了读书时的我。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笑着对我说:「苏姐姐,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怀孕了,这次来乐园也是想带着孩子先体验一下。」
我扭头看向商泽昀,他少见地面露愧疚。
「苏诤,你放心。朵朵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们可以一起把他养大。」
我自嘲一笑,觉得荒唐至极。
他把我当替身,还要我替别人养孩子?
我懒得再看他们表演,背包准备进园,却被夏朵朵拦下。
她伸手,勾出我脖子上的玉坠。
「苏姐姐,我看你这个玉坠不错,能送给我吗?保佑保佑我和宝宝。」
那玉坠是母亲离世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步一叩首,爬上九百九十九层台阶,跪地向大师求来的护身符。
我猛地退后几步,双手紧紧地护住胸前的玉坠,那里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
「不行!」
他看我反应这么大,转而向一旁的商泽昀撒娇。
「泽昀,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孩子平安而已,苏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商泽昀不满地看向我,眉头紧锁。
「不过一个吊坠而已,你就先给朵朵吧,别这么小气。」
我止不住地颤抖,他明明知道这条玉坠的来历,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
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夏朵朵见商泽昀站在她那边,胆子更大了,直接上手来抢。
丝线断掉,玉坠「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眼泪抑制不住地滑落,我无力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想要将碎片捡起。
没想到,旁边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乐园瞬间成了一片火场。
我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重重摔出去好远。
内脏仿佛都移了位,我努力抬头求救,只看到商泽昀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吓得尖叫的夏朵朵紧紧护在怀里。
他想过来将我一起救起,手臂却被夏朵朵死死拽住。
「来不及了泽昀!火太大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商泽昀纠结了一秒,然后冲我大喊:「苏诤你坚持住!我送朵朵出去就回来救你!」
望着他们决绝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也跟着那碎掉的玉坠一起,彻底死了。
我强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像个游魂一样向门口挪去。
刚到门口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晕倒前,我似乎看到商泽昀匆匆赶回的身影,焦急地将我接住。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医院醒来,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
光秃秃的。
我引以为傲的一头长发,没了。
正想喊护士询问时,商泽昀推门进来了,他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手里却递给我一套精致的首饰。
「苏诤,这个你拿着。朵朵她在火场头发被烧到了,医生说可以做接发,所以就……用了你的头发。这个是补偿给你的。」
压抑了五年,积攒了无数委屈和失望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补偿?」
我将那套首饰狠狠砸在他身上。
「我母亲的遗物可以用这个补偿吗?我的头发可以用这个补偿吗?」
「商泽昀!难道只有她夏朵朵是人吗?她的肚子是肚子,她的头发是头发,我呢?」
我忍不住掩面痛哭,哭我死去的母亲,哭我破碎的玉坠,哭我这荒唐可笑的五年。
商泽昀手足无措地给我擦眼泪,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阿诤……」
「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一次游乐园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夏朵朵。
但他这次破天荒地没有立即接起,而是按掉了。
他留下来,笨拙地照顾我,给我喂水,削苹果。
可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我趁他出去接电话时,悄悄办理了出院。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医院的大楼越来越远,我终于感觉到了自由。
登上飞机,我关掉了国内的手机卡。
再见了,商泽昀。
期待着没有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