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斯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
“爸,妈,放心吧。按照我们第一天就决定好的,两张纸条每隔一天都会写“去”。”
我的脚步蓦地僵在原地。
“只能让她去。”他的声音冷静得残酷,“安然身体弱,受不了那种苦。”
妈妈带着哭腔的叹息传来:“可舒舒她……”
父亲接着说:“纪舒在农村长大,更能适应。这也是为安然好,斯年做得对。”
哥哥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嗯,这是最好的安排。只是委屈舒舒了,以后我们再补偿她。”
后面的话,我再听不清了。
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被狠狠攥紧,又彻底碾碎。
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隔一天,我都会抓到“留”。
一百零一次抓阄。
一百次看似公平的选择。
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每日忐忑不安地抽取,
为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心神不宁,
抓到“去”时装作镇定,抽到“留”时悄悄松一口气,
像个小丑,在他们面前认真演完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
怪不得他们总让我先选。
甚至还要用“你以前受过苦”来粉饰这份偏心和残忍。
真可笑。
我竟然真的以为,这五年的努力,至少换来了一丝公平和真心。
原来从未有过选择。
给我的,从来都是既定的结局。
也好。
我也不想再选了。
我静静的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心死之后,反而一片平静。
饯行宴上。
纪家的亲戚朋友,悉数到场。
席间有人低声说:
“安然还在房里不肯出来呢,这孩子就是心善,总觉得对不住姐姐。”
纪斯年一边为我夹菜,一边低头倒果汁。
语气不经意般接话:“随她吧,耍点小孩子脾气。”
话音里的纵容,清晰可辨。
满座的宾客,人声嘈杂。
这顿饭吃得客套而疏离。
我坐在其中,接受着一句句嘱咐:
“舒舒,去了千万注意安全!”
“要为国家争光,也更要把自己平安带回来啊。”
“真是懂事的孩子,辛苦你了。”
我微笑着一一回应,礼貌周全,却也疏离。
用餐进行到一半时,纪安然终于出现了。
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嘴唇微颤,还未开口,泪已落下。
“姐姐,对不起,我真的……”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妈妈立刻心疼地搂住她,柔声劝慰:“不哭了,姐姐没有怪你。”
爸爸也叹气道:“安然,别这样,舒舒是去执行光荣的任务。”
纪斯年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低声安抚。
她却抬手捶了他一下,语带委屈:“你别管我!都是我的错。”
纪斯年不闪不避,眼中尽是宽容与无奈。
只轻声道:
“又说傻话。”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这是上天的选择。”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聚焦在纪安然身上,仿佛她才是那个即将远行需要被安慰的人。
我静静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凉。
这五年来在纪家付出的一切努力所取得的认可与成绩,在真正的偏爱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