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转身急匆匆回家取新酿的几坛酱。
却见书房门窗半掩。
“陆贤弟,此番回京若能与楚家再续前缘,才子配佳人,妙极!”
陆文渊轻笑几声:
“姚兄莫要取笑于我了。”
被称为姚兄的人啧啧两下:
“也是,京城与岭南千里之遥,你还不知道吧?自你离开京城,楚湘云后脚便去了西北边关……”
“楚家给她相看对象,她全都置之不理,这不就是心中还挂念着你。”
“如今,新帝英明,当年被贬之人得以重新任命,楚家可是最好的……”
听到这,我浑身一抖,端着的酱料坛子摔在了地上。
书房里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出来。
“你这仆人,咋做事毛毛躁躁,惊扰主人议事!”
“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把地上的脏物清理了。”
姓姚的使者高高在上打量我一眼。
他见我一身粗布衣裙,袖口还沾着油渍,以为我是家中下人。
我心一沉,看向陆文渊。
陆文渊赶紧走上前,嘴唇嗫嚅了几下,轻声道:
“姚兄,这……这是我娘子,她是个厨娘,应该是回来取酱料。”
“婉儿,这是我的同窗,姚兴贵大人,姚兄刚从京城过来……”
姚兴贵明显怔了一下,随意抬了抬手。
“对不住,我实是不知……”
他看着我,眼中是难掩的轻蔑和惋惜。
“确实刚进城时,听说弟妹有一间饭铺,只是没想到弟妹就是厨娘。”
“咳咳,陆贤弟的眼光……别具一格哪。”
陆文渊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
我压下不快,开口道:
“姚大人,民以食为天,就算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要吃饭呢。”
“厨娘凭手艺过日子,不下贱。”
“再说,我家夫君身着白衣,心有锦缎,他授书育人,从不分贵贱。”
姚兴贵意味深长道:
“嗯,本地百姓提到陆先生,都交口称赞。”
“只是……陆贤弟学识渊博,若不是无辜被贬,身边之人必是才情出众的世家女。”
我失笑:
“大人,我家夫君说过,金笼中的画眉与天野间的山雀,各有风姿,又有什么孰高孰低之分。”
这是陆文渊求娶我时,对我说的话。
“原来如此!”
姚兴贵装作恍然大悟,看向陆文渊,揶揄道:
”陆贤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起复回京,往后同僚应酬,你这夫人倒是伶牙俐齿,只不过……”
陆文渊眉头微蹙,有些难堪。
“姚兄说的是,是我疏忽,她久居乡野,不懂规矩,回头定好好管教。”
话音刚落,我只觉周遭寂静无声。
他的话,在我心里反复切割,有什么东西,随之碎了。
素日他清风朗月,接济学生,也念着我的好。
我心甘情愿支持他。
曾经他温言软语,说我这双手做出的饭菜,是世间最暖的慰藉。
说他永不负我。
可他明明看出陆文渊对我的冷嘲热讽,却并未出言护我。
当晚饭铺打烊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接我回家。
直到夜深了,他才回到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