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老宋家。
宋文启与孩子们的腰板不自觉地挺直几分,仿佛打开了身上无形的枷锁。
村长带着宋文启去了一处老绝户的院子。
“文启啊,这房子空了有些年了。差是差了点,但起码可以遮风挡雨,你先用着。”
“将来有钱,可以跟村里买下来。”
说着,让儿子宋文强拿来一袋子陈旧的股子,放在了门口。
“先吃着,不够了,再找叔我借。”
说完,怕宋文启推辞,叹了口气,就急匆匆地带着宋文强离开。
院子里。
一家人打量着陈旧且杂草丛生的房子。
宋云龙爽朗笑道,“咱们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弟弟妹妹们,赶紧收拾收拾。咱爹病着,得有个干净的房间歇着。”
听着大哥的笑声,弟弟妹妹们也来了精神,纷纷干劲十足地忙碌起来。
宋文启坐在树下休息了一阵,第一次使用空间收东西太累人。
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他看了一阵儿熟悉又陌生的孩子们。
他知道自己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自己确实穿越了,还有了一堆孩子。
听着孩子们肚子咕噜噜作响,还在拼命干活,宋文启忍不住苦笑。
他尝试着将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
果然,可以拿出来,而且拿东西的时候,是不会有副作用的。
当即他咳嗦了两声,招呼道,“都过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满头大汗的走到宋文启面前,心里担忧着爹爹不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后悔了吧。
老四性如烈火,率先开口道,“爹,您放心,有我们呢,肯定不能饿着您,您千万别后悔。”
“呵呵,放心吧,爹怎么会后悔,是该吃饭了。”宋文启笑着指向了松花粉。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松花粉兼职不是任吃的东西,爹爹养着病怎么能吃那种东西。
齐刷刷的壮着胆子,走到宋文启跟前,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从怀里开始掏东西。
老大宋云龙,“爹,我给您偷了半个窝窝头。”
老二宋云凤,“爹,我给您偷了一截腊肉。”
老三宋云成,“爹,我给您偷了一个鸡蛋。”
老四宋云祥,“爹,我给您偷了一把果脯。”
老五宋云锦,“爹,我给您偷了几根葱。”
老六宋云秀,有些尴尬,“爹,我腿脚不好,我给您偷了一双二叔的新鞋。”
见宋文启眼圈有些发红,儿媳妇以为爹爹要让大家把东西还回去,赶忙道,“爹,这些东西都是您拼出来的,分家了,拿点回来没啥的。”
“是啊,爹,凭什么咱们分了家,他们还种你开垦的地,吃你挣钱买的肉。”宋云龙不服气道。
宋文启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娃娃们,“你们这群小机灵鬼,当爹是蠢的不成,看看爹偷回来了什么?”
宋文启打开村长给的谷子袋子,露出了里面的白面和饺子,摆放在众人眼前。
“这是今天中午奶吃的饺子!”
“这是用咱爹的治病的钱买的白面!”
几个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还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都一脸的匪夷所思。
爹爹,竟然偷回来了那么好的东西。
山下村这几年闹灾,收成很差,连衙门的粮食都交不上,全村就没有几乎人家吃百米。
可老宋家,竟然拿宋文启治病的钱,给宋文彬买白面吃,当时可把大家伙气坏了。
宋文启看着一脸惊奇的孩子们,声音淡淡道,“偷东西肯定是不对的,爹爹去东西也是不对的。”
宋文启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是一凉。
果然,爹爹还是后悔了。
一想到,老宅不仅花着爹爹挣来的钱享受,还想害死他们爹,爹爹还要犯傻上赶着,家里六个娃都表现出了愤慨的神色。
“但我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被人霸占了,我拿回来算什么偷?”宋文启故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们一家给老宅当牛做马,忽视了你们,是我这个当爹爹的不对,我给你们道歉。”
宋文启垂下头,表情很是落寞。
几个娃娃凑过来,都抱着宋文启哭,“爹爹,我们不委屈,也不要爹爹道歉,我们只想爹爹好好的。”
宋文启能感觉到娃娃的劲头儿很大,笑着说道,“别哭了,这饺子是好东西,面也是好东西,儿媳妇赶紧去做个饺子疙瘩汤。”
“我看到你顺走了陶锅。”
“你这才怀孕多久,肚子不该那么大。”
儿媳妇脸颊一红,低着头去忙活。
宋云龙咽了一口唾沫,“饺子,咱们竟然也能吃饺子?”
宋云凤眯着眼睛,“饺子好啊,刚才爹爹在病床上,他们吃得那么香,我都想掀桌了。”
宋云成低着头,小声道,“我估摸着,老宅发现的东西少了,有可能找过来的。”
宋云祥袖子里藏着一块砖,舔了舔嘴角,“敢来,就让他们脑袋开花。”
临时搭了个锅灶,院子里的枯草当柴火烧,饺子和疙瘩汤的香气,一会儿就弥漫开来。
宋文启让儿媳妇,给每人分了几个饺子,又一人一碗疙瘩汤。
六个小子手里捏着筷子,看着眼前的饺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咋,不饿啊?”宋文启故意问道。
宋云龙擦了擦眼泪,“这饺子和面,都是爹爹拿半条命换来的,我吃不下去。”
“嗯,爹爹,您留着自己吃吧,这都是好东西,可以养身体。”
“是啊,爹,我们随便吃点野菜都能活。”
几个小子纷纷说道。
宋文启看着几个小子坚持的模样,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爹自己一个人吃不了,你们要是不吃,一会儿老宅可就来抢劫了。”
话音刚刚落下,几个小子的筷子立刻风卷残云起来。
“哇!好香啊!”
“是啊,这就是肉沫的味道吗?”
孩子们开心的不行,拼命地往嘴里塞。
宋文启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暗戳戳的坐在一边儿研究空间。
他发现自己的空间是圆形的,上空漂浮着一层七彩的气体,正是这些气体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性命。
而如今也是时不时的溢出一些气体,滋补自己因为积劳成疾满是暗伤的身体。
也不知道,这些气体,还有没有其他功能,诸如韩天尊的小绿瓶,可以种个庄稼啥的,刚对着院子里的苔藓,比划了一阵,耳边便有声音传来。
“大哥,大哥。”
老三宋文德背着筐子,在门口摇晃着胳膊。院子里瞬间一阵鸡飞狗跳,大家生怕老宅来抢东西,甚至宋云祥已经拿起了砖头。
“老三,怎么了?”
宋文启起身,示意孩子们不必着急,自己迎了过去。
“大哥,你刚分了家,肯定没有啥吃食,这是我攒的五十文钱,你先拿着。”宋文德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将一把铜钱塞进了宋文启的袖子里。
“老三,不用,你攒点钱也不容易。”宋文启刚想拒绝,宋文德便摆手往外走,嘴里还补充道,“大哥,我心里有点难受,你走了所有事就都是我的了。但是我也心疼你,羡慕你,终于自由了。你好好过日子,还有小心爹娘,他们俩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说着,扛起放在门口的锄头,下地去了。
春耕在即,大哥分家走了,家里的土地可得干出来。
这年头庄稼的产量低,上等的水田,也就亩产三四百斤,中等田更差,二三百斤的产量。
之前家里有大哥,庄稼地宋文德不用担心,现在大哥分家跑了,他得努力收拾出来,全家人才能不挨饿。
宋文启看着宋文德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这年头种地,可不是容易差使。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看如今老三的模样,俨然就是曾经的自己,典型的没苦硬吃,希望他早日迷途知返吧。
“现在家已经分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喂饱这一大家子的胃口了。”
回到孩子们刚刚收拾出来的正房,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宋文启想到了很多。
如今,属于王朝建立初期,号大乾。总体的生产力相当于宋明。
按照他前世学到的教育,大概可以推测出,目前的朝廷,属于发展初期,还没有抵达盛世。
不管赋税和徭役都不算多,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去。
但是根据他种田的经验来推算,现在应该是属于小冰河时期,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庄稼的收成也在降低。
所以很多地方,包括此地,也时常减产,甚至发生饥荒。
宋文启今年才四十来岁,算上空间修复身体,他预估不出意外,自己能活到七十多岁,也就是说,自己还能活三十多年。
正好是一个王朝发展到顶峰的时间段,这也意味着自己只要不做,可以过很长时间的太平逍遥日子。
“哎,惨归惨,但好在有金手指,只要慢慢谋划一二,自己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还能在古代活不下去不成?”
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来。
外面闹哄了一阵,有惨叫声传来,宋文启也没出去,在窗户看了眼孩子们没事儿,就躺着接着歇着,实在太困了。
不曾想,一会儿的功夫,黑着脸的宋老头就来了。
显然,宋老头是比宋老太更恐怖的存在,即便是分家了,几个小子也不敢触怒他。
宋文启故意端着一碗刚才剩下的疙瘩汤,吸溜吸溜的喝着。
“孽障!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不告而取是为偷!这白面是给你弟弟准备的,你怎么能偷走?”
老宋头额头青筋暴起,抬手就要揍宋文启。
宋文启一转身,躲开老宋头的攻击,反问道,“爹,分家的时候,我带了多少东西,您跟娘可都是看着的,这会儿来找我麻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说着,宋文启还故意从空间里,取出那二百文钱,当着老宋头的面,一一摊开。
“哎呦,咱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心,宋咱二百文钱。本来还担心分家饿死,这下子起码够吃一阵子的。”
老宋头的脸,又青又紫,身体颤抖着对宋文启说到,“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得了疯病了,这二百文是老夫的钱?你现在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要告官了!”
“爹,你怎么能凭空诬人清白,你说这二百文是您的,就是您的,您叫它它答应吗?”宋文启嗤笑一声道。
“你!”老宋头气急败坏,但旋即压制住了火气,“文启啊,爹知道你有气,这二百文你拿去花补补身体也不是不行。但你得跟我回家,不然我就将你指使孩子殴打老二的事情,告诉宗族族老。”
宋文启眼珠一转,知道刚才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儿了。
估摸着老二又来找麻烦,被孩子们揍了。
同时,他也明白老东西在打什么算盘。
在古代,宗族是地方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自己的努力,让老宋家成为宋氏宗族中比较显眼的存在,往年缴纳宗族公粮,修复祠堂都是花钱的大户。
如今自己分家出来,又跟宋氏宗族没有什么太亲近的血缘关系,这份好处,宗族自然享受不到了。
这老东西,肯定是想接着他多年跟宗族内部的关系,收拾自己一顿,亦或是自己孩子一顿,逼迫自己回老宋家。
想到这里,宋文启冷笑一声,“爹,您这算盘打得不错啊,孩儿刚搬出来,你就打上门来,拿宗族压我。不过我话再说一遍,我给你们留脸面,你们也少逼我。二弟狎妓没钱,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街道上,当时可是我给他赎的身,证据还在我手上。”
“他这些年科举不顺,若是名声再坏了,他这辈子可就科举无望了。”
“您也不想您辛苦了一辈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你.....你.....孽畜,你真的要气死我吗?”老宋头本以为可以轻松拿捏宋文启,让他低头,乖乖去宗族挨罚。
没曾想,他竟然拿老二说事,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爹,你消消气,多大点事儿,您少惹我,我怎么可能针对老二呢?”宋文启笑着劝道。
“住嘴,你个畜生,”老宋头喘息了一声,“你给我交个底,到底如何,你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