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临安县仍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红叶酒肆后院,劈柴声已清脆地响起。
“咔嚓——”
一根粗壮的圆木,在江青河的铁斧下应声而裂,分成两半整齐的木柴。
他身形瘦削,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的样子。
长期的辛劳与营养不良,导致面色有些蜡黄。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短打,一条麻布带紧紧束着腰间。
粗糙的手上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踩着的那双草鞋已经磨得露出脚趾。
此时衣物早已被汗水浸得通透,紧贴在他瘦削的身板上。
江青河抹去额头的汗水,将斧头稳稳插在木墩的缝隙里,活动了下酸痛的腰背,看着余下的成捆木柴,内心一叹。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因前些日子,在网上冲浪时,看到各大论坛疯传蛟龙现世。
恰好那天雷云震震,暴雨连天。江青河向窗外望去,果真发现一条巨龙在云中翻滚。
巨龙扭转过身子,双目释放出两道通天光柱扫视过来,他当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次苏醒,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江青河发现自己蜷缩在一堆潮湿的稻草上,脑海中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他同名,因劳累过度,夜里便睡在了伙房,谁知这一觉竟然猝死,当即到奈何桥见那孟婆去了。
而恰好他此时穿越过来,占据这副身体。
这些天,江青河从震惊、恐慌到不甘、无奈。
最后,颓然地接受了自己穿越异世,成为一个酒肆杂役的事实。
前身幼时,被一个江姓老水夫,在临安县外那条青河边上捡到,将其收养,并取名为江青河。
老水夫膝下,还有一孙女江梓玥。
为了将他与妹妹梓玥拉扯到大,每日起早贪黑,维持生计。
后来相依为命的老水夫病逝后,梓玥进县令府当了雇佣丫鬟。
他则孑然一身来到酒肆,做些杂活。
江青河从记忆中得知,这方天地,乃大周王朝所统御。
王朝地域辽阔,广无边际,统辖的七大州疆土如北斗横陈,七州治下的八十一座雄城似星罗棋布。
他所在的临安县,不过是沧州藏锋城辖下,偏僻的一角。
王朝以武立国,武道通神者可飞天遁地,劈山断海,一言定鼎亿万人命运。
每念及此,江青河都神往不已。
可他年满十八,不仅错过习武的最佳年纪,更是一无背景,二无钱财,仍挣扎于这个世道的底层中。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努力拼一把,好过这辈子庸庸碌碌,老死在酒肆后院这方寸之地。
“宛平武院...”江青河内心暗忖,“马上便能攒够那二十两入院费了。”
定了定神,他弯腰拾起斧子,正要继续劈柴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酒肆大名鼎鼎的江废柴吗?”
江青河握斧的手微微一顿,视线移至声音传来处。
只见酒肆管事邱三,拖着肥硕的身躯,摇着一把描有俗气金线的折扇,踱着方步晃了过来。
他眯缝着眼,上下打量江青河一番,看到他汗湿的衣衫,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邱三合上扇子,用扇骨轻拍掌心。
“咱们的江废柴居然不偷懒了?劈得这么卖力。”
不等江青河有任何反应,邱三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既然如此,明日再给你加上一百颗!不能埋没你这一身天生的神力啊。”
紧随邱三身后的两个店小二,立刻发出刺耳的哄笑。
这两人平日里,便是邱三的忠实狗腿子,以欺压江青河为乐。
其中矮个儿跟班走上前,踢了踢堆得满满当当的木柴,怪声道:
“邱哥,后厨的碗碟还在那儿摆成一堆,没找到人去打理。”
另一高个儿跟班心领神会,挤眉弄眼地接上话茬:
“嗨!这还用找别人,眼前这不是现成的吗?让咱们的江废柴一并收拾干净!”
邱三闻言,肥胖的脸上,立刻露出深以为然的笑容。
他赞赏地瞥了两个狗腿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砰砰!”
两声闷响,邱三用硬实的扇骨,如同敲打木桶般,拍在江青河的后脑勺上。
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江青河眼前猛地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后脑勺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一个大包,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听见没?任务给你下达完毕,认真去做!”
邱三凑近,喷出带着葱蒜味的口臭气息,让江青河一阵作呕。
“明日我要是在碗碟上看到一丝油渍,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撂下话后,便带着两个店小二扬长而去。
“欺人太甚!”
江青河心中暗骂,摸了摸脑后隐隐作痛的鼓包,用刀人的目光望着三人逐渐远去。
这管事邱三,因前身身材瘦削,又生性愚笨木讷,常对其刁难羞辱,甚至拳脚相加。
“让我吃好果子?”他眼中带着寒意,将铁斧下立着的柴劈飞,“等着!”
......
最后一缕夕阳被暮色吞噬后,江青河终于完成了今日所有的活计。
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酒肆后院小门走出。
此时天色已黑得透彻,整条西街寂静得可怕。
两旁的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几盏油灯透过窗纸,投下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画出一个个模糊的光圈。
江青河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西街尽头那个常年积水的小巷。
向北拐过三四个弯,不觉间便来到西北角一处破旧瓦房前。
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前庭院,院中那棵年岁已久的老树,枯得不成样子。
这里,就是他与爷爷、妹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三间低矮的瓦房,一个不足十步见方的小院,承载了他最珍贵的记忆。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看见爷爷坐在树下,为他们讲故事的佝偻身影,听见妹妹银铃般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如今,爷爷长眠于青河畔的坟岗,妹妹梓玥在县令府当丫鬟。
按照府中规矩,丫鬟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府,这座小院便只剩他一人独守。
只有在年关这样的重大节日,梓玥才能请得半天假回家。
江青河思绪飘回三个月前,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他省下半日工钱,买了包桂花糕,偷偷去县令府偏院看望妹妹,小丫头欣喜的模样。
“哥,我吃住都在府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少女将碎银塞进他手里:
“再过几个月,就攒够武院学费啦,到时哥就能成为强大的武者了!”
为了能够让自己去到武院习武,完成梦想,梓玥省吃俭用,靠着在县令府做粗使丫鬟的微薄收入,省下每一枚铜钱。
这些点滴江青河都记在心里,已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