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萍打着手电筒,也不管身后的女儿,迈开双腿一路疾驰,穿过两条小弄堂,来到了有路灯的大马路,路灯闪着朦胧晕黄的灯光,照在黑漆漆的水泥路上,光线也比不手电筒亮上多少。
江暖默不作声的跟上,马路对面就是王采萍常买菜的地方。四点半不到,商店里灯已经亮了,店门后已经排了约有十几人的队伍,王采萍一看急了,拉着女儿的手冲了过去,站在了队伍最后面。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外面套了一件沾满鱼鳞的皮质围裙,拿着粉笔慢吞吞的走过来,嘴里喝道:“都排整齐了!不许插队!”
他拿着粉笔,从第一位开始,在大家的衣袖上写编号,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插队。江暖伸出手臂,让人在袖口上写上“12”。
店里正在出售鲜鱼,现在二等猪肉八毛一斤,还有价无市,而鱼的价格是三毛二一斤,比猪肉便宜了一半还多,很多人情愿早起买鱼,也舍不得买猪肉。
苏城是鱼米之乡,相对来说鱼肉比猪肉更容易买,菜场上未必天天有猪肉,鱼是每天都有,只需要早起排队。
王采萍想着家里已经半个月没开荤了,特地四点起来排队买鱼。她把钱票递给女儿,“这里买完了,记得还要买鸡蛋。”她还要去其他地方抢菜,今天来得早,应该能买到不少新鲜小菜。
江暖接过钱票“嗯”了一声,王采萍嘀咕道:“怎么病了一场更戆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江暖:“......”
不过王采萍也就随口一说,转身又气势汹汹的冲进菜场买菜了。一家七口人每天的吃喝已经耗尽了她大部分精力,压根分不出时间来关心,本来就不怎么重视的小女儿。
江暖前面贴着一个中年大叔,后面压着一个老太太,感觉人都快压成鱼干了,店里河鲜的腥气同人气混合在一起,凝成了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味。
“一人两斤,不许多买。”柜台上称鱼的营业员喊道,一条条半死不活的鲫鱼被搬出来,一条条的丢在案板上称重量。
如果两斤超出一二两,营业员就买了,要是超过五两,那就要换条小的重新称。
排队的人看到鱼,似乎眼睛都在发亮,明明知道挤没用,还是不停的往前挤。
江暖神色恍惚,她虽是八零后,但记事后家里条件就很好了,眼前这种物资紧张、拼票购买的情况,只存在于长辈的口中,从来没亲眼见过,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也算见证历史了?
身体随着队伍不由自主的移动,江暖排在十九位,轮到她时候筐里还有很多鱼,她连忙喊道:“两斤鱼!”
营业员抓起三条鱼称了下,“二斤三两,六角六分!”
江暖忙数了钱递给营业员,才接过鱼就被人强硬的挤出了柜台,她把鱼放在菜篮里,转身往菜场走去。
菜场里的人越来越多,地上满是踩烂的菜皮、鱼鳞、虾壳,踩在脚上又黏又滑,好像是走在下过雨的烂泥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