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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后续更新

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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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那日,我从昭阳公主沦为营妓。幸而我丢了一只眼,脸颊上一大片肌肤被削去。可怖的模样连最下等的兵卒都嫌恶。身中花柳病后,他们将我丢出营帐外和军犬争食。喂狗的小卒嫌弃的踹了我一脚:“怎么还不把这鬼东西丢到乱坟岗去,留着她干嘛?”另一个笑了:“不是没扔过,把她的腿打断了扔走,都能一路爬回来,也不知道,这军营有什么好的,难道是喂狗的馊饭好吃?还是一天没有男人,她就受不了啊?!”听着他们的戏谑声,我继续狼吞虎咽着手里的馊饭,没有理会。直到咽下最后一口馊饭下肚,我才惊觉面前多了个男人。他勒马停驻,眼里满是错愕:“定是本官连日奔波花了眼,竟将这不人不鬼的家伙错看成了昭阳?”他嫌弃的离远了些,转头便温柔的吩咐下属给夫人捎带家书。那信纸上洒了金箔,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我用泥巴糊住眼底留下的泪。拖着这副残躯在敌营中苟延残喘五年,我知道我该走了。五年不人不鬼的生活,只为能再看他一眼。可这一眼……好像也不过如此。

国破那日,我从昭阳公主沦为营妓。

幸而我丢了一只眼,脸颊上一大片肌肤被削去。

可怖的模样连最下等的兵卒都嫌恶。

身中花柳病后,他们将我丢出营帐外和军犬争食。

喂狗的小卒嫌弃的踹了我一脚:

“怎么还不把这鬼东西丢到乱坟岗去,留着她干嘛?”

另一个笑了:“不是没扔过,把她的腿打断了扔走,都能一路爬回来,

也不知道,这军营有什么好的,难道是喂狗的馊饭好吃?

还是一天没有男人,她就受不了啊?!”

听着他们的戏谑声,我继续狼吞虎咽着手里的馊饭,没有理会。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馊饭下肚,我才惊觉面前多了个男人。

他勒马停驻,眼里满是错愕:

“定是本官连日奔波花了眼,竟将这不人不鬼的家伙错看成了昭阳?”

他嫌弃的离远了些,转头便温柔的吩咐下属给夫人捎带家书。

那信纸上洒了金箔,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

我用泥巴糊住眼底留下的泪。

拖着这副残躯在敌营中苟延残喘五年,我知道我该走了。

五年不人不鬼的生活,只为能再看他一眼。

可这一眼……

好像也不过如此。

1

这馊饭虽难以下咽,却足够抵我半日饱腹。

我蜷缩在马厩角落,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远处的男人眉头更皱一分,嫌恶的吩咐一旁的副将:

“卫副将,她是哪个营跑出来的?寻个识得她的人来认认。”

那名副将翻身下马,凑近了我仔细打量,语气中满是鄙夷:

“将军,您在外五年,有所不知,这疯女人是营妓里出了名的鬼见愁,疯疯癫癫的,没一个营愿意要她。”

“您想将她分到哪个营去?属下这就去安排。”

我早已习惯身边人对我的形容,猛地抬头,露出了被头发遮住的那半边鬼脸。

副将被我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坐在大马上的男人也皱起了眉:

“罢了,留在军中也是扰乱军纪的存在。”

“丢到城外的义庄去,和那群难民一块安顿吧。”

“昭阳当年带着国库里的金银细软逃往江南,听说流连烟花之地,府中也养了好几个男宠,乐不思蜀,这营妓怎么可能是她。”

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渐渐与我记忆中的沈云峥重合。

他的温柔,从来只给那位相府千金苏怜月。

心口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没等卫副将动手,我扶着马厩的木栏,一步一挪地往外走。

卫副将躬身立于沈云峥身后:

“将军,夫人今日生辰,要来军中与您一同庆祝,您是先回帐中准备,还是去城外接她?”

“怜月有孕在身,她吃不得一点苦,我亲自去接,免得下人笨手笨脚搞砸了这大喜的日子。”

提到苏怜月,沈云峥的声音都软了几分,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嫁与我五年,性子还是这般娇怯,偏生我就爱她这般模样。”

我顿在原地,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上面的纹路狠狠压进手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

那是我十五岁生辰时,沈云峥亲手为我雕琢的礼物。

五年光阴,世事倾覆。

他已是敌军主帅,身侧早有佳人相伴。

泪水混着脸上的脓水滑落。

五年,我在这人间炼狱里苟延残喘,只为再看他一眼。

日日远望着他当年离开的方向,熬过了无数寒夜。

如今,心愿已了。

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不远处,卫副将低声应道:

“那末将先去备好酒菜,等您与夫人回营。”

沈云峥接过他递来的马鞭,转身欲走。

见我仍立在原地,他冷睨一眼:

“怎的还未处置?”

卫副将上前一步,靴尖踹向我的膝弯:

“你聋了吗?还不快滚去义庄,别逼我派人把你绑去!”

“你们这些亡国奴,不是谄媚求活,就是偷鸡摸狗,沈将军的营地也是你能赖的?”

巡逻的兵卒闻声赶来,看到我时,纷纷啐骂:

“就是这鬼东西!前几日还想偷柴房的鸡!”

“给我往死里打!”

棍棒落在身上,钝痛袭来。

我死死咬住下唇,任由身体被打得翻滚,只用那只残存的眼睛望着沈云峥离去的方向。

再忍一忍,等他们打够了,就能彻底解脱了。

意识模糊间,我手中的玉佩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云峥,若有来生,愿你我永不相见。

“靠,这女人还偷了玉佩!这水头,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士兵捡起我的玉佩,便要一脚踹在我流脓的眼睛上。

我害怕的全身都在颤抖。

然而,随着卫副将一声“住手”,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的手腕被人猛地攥住,沈云峥一手捏着玉佩,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玉佩……你从何处偷来的?”

2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垂着头,乱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十五岁那年,我嫉妒他为苏怜月亲手做了把纸鸢,便央着他也得在我生辰那日送上亲手做的礼物。

那时的我还是骄纵的性子,几番纠缠之下,他无奈的应下了我:

“沈府和苏府是世交,那日我随父亲去她府上拜访,无趣时见桌上有工具摆着,便随手做了解闷罢了,你连这都要比?”

我想与他解释,喉咙里却只传出嗬嗬的声响。

舌根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早就断了我言语的可能。

“将军,夫人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一名亲兵从营外小跑进来,凑到沈云峥耳边,小心禀报。

男人身形微僵,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了我的手,仿佛沾了秽物。

我踉跄跌倒在地,尘土呛入口鼻,猛烈的咳嗽起来。

“卫副将!带她去刑房!让经验丰富的老狱卒仔细拷问!”

“特别是这玉佩的来历,查到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拿走了我的玉佩。

年少时强求之物,终究是抓不住,握不牢,在我最落魄这一年,物归原主。

卫副将不敢怠慢,示意兵卒将我拖起,架往审讯犯人的刑房。

血腥味迎面扑来,充斥着我的鼻腔。

须发皆白的老狱卒被传唤而来。

即便是见多了受过酷刑的人,在看到我的模样后,他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造孽啊……”

他查看着我的左脸,手指触到翻卷的疤痕和流脓的眼窝,我痛得痉挛。

“这不是寻常刀剑伤。”

他眉头紧锁。

“倒像是被钝器反复割划,刻意毁容。”

“左眼脓毒入骨,怕只能剜去腐肉保命。”

他又检查我满身棍棒淤青,最后示意我张嘴,在看到舌根处狰狞的断口,他的脸色剧变。

“舌断半截,伤口不平,这是用铁钩硬生生钩断的!”

他猛地看向卫副将:“卫将军,此女究竟是何人?”

“这些伤绝非寻常!分明是酷刑折磨!要是我此刻再动刑,别说审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她怕是撑不过半注香!”

酷刑吗?

国破那日,我父皇才知丞相一家早已投敌。

跟随叛军一同踹开皇宫大门的,便有苏怜月。

她直奔后宫而来,用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了我的一只眼。

“沈郎说你这双明眸生得好看,我今日便毁了它,看你还拿什么勾引我的沈郎。”

我疼的瘫在地上惨叫,她却还不愿放过我,硬生生削下我左脸一块肉。

“叫你为了拆散我跟沈郎,让你父皇把他调去千里之外的边疆。”

“你毁了我的沈郎,我就毁了你!”

她不知道,当时的我意识到国之将破,为了能把沈云峥调到远离纷争的地方,费了多大的劲,才说服父皇。

但她明显没有耐心听我解释。

她指挥着几个嬷嬷架住了我,拾起一旁勾帘用的铁钩,戳进了我的嘴里一通乱搅。

再次忆起她那如炼狱中爬出来索命的修罗一般的模样,我还是会瑟瑟发抖,背后直冒冷汗。

“你这么缺男人,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把你充入军营当个营妓吧,虽然他们比不得沈郎,但好在数量多,总能满足你的吧?”

“你放心,本小姐会昭告天下,你卷走了国库里的金银细软,逃往江南,过上了赛神仙的生活。”

“没人会知道你的丑态,你就在史书上好好的当个祸国公主吧。”

她把我关在皇宫里折磨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的惨叫声从一开始响彻整个宫殿,变得嘶哑沉默。

直到我不成人形的被抬出来,丢到了军营里自生自灭,才终于解脱。

眼泪糊了满脸,回忆起那段恐怖的过往,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那老狱卒叹了口气,向卫副将请示:

“贱内是京中出了名的女医,当年还进宫为前朝公主诊治过,先传唤她来看看伤,属下再行审问吧。”

3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军营那日。

父皇与母后的首级被挂在城墙上示众,风吹过,我远远的与那两双未合上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隔着一道帐篷,我听着那些将领欢庆胜仗:

“我老早就听说昭阳公主是大楚第一美人,怎滴这先皇和先皇后都伏诛了,让这公主逃了去?”

“还不是这末代皇帝心术不正,大难临头便开了国库,让那娇纵公主随意搜刮,逃往南方。”

“置全国百姓于不顾,这样的王朝倒了才好!”

上一代王储之位竞争激烈,大楚的皇室血脉在一场场宫变中所剩无几。

我父皇本无意于权力斗争,却临危受命,登上了皇位。

这些年他虽没做出什么政绩,但也不枉为一位守成之君。

他们抨击我父皇错杀忠良。

却不知那是苏相在培养自己势力时铲除掉的敌人。

他们说我母后善妒,后宫妃嫔怀一个她杀一个。

却不知那是苏相野心昭昭,为了让这大楚江山后继无人,吩咐埋藏在后宫的苏贵妃狠下毒手。

他们把酒言欢,嘲弄着我最亲最爱的人。

我哭着冲了进去,掀翻了他们的酒桌,却被气恼的将领抽烂了一身的皮肉。

但身上的疼痛,怎么也抵不过那心如刀绞的感觉。

直到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我才合上一双不甘的眸子。

第二天,苏怜月来到脏臭的马厩,落井下石。

她漂亮的步履狠狠的碾过我的伤口,脸上笑容明媚:

“昨日边疆战报传回,沈郎受了伤,战场刀剑无眼,沈家怕他无后,着急要为他寻一门亲事。”

“还要多谢你了,我下月便要前往边疆与他成亲了。”

我木木的瘫坐在地上,满眼都是绝望。

苏怜月揪着我的头发,接过侍女手中黑漆漆的药水,泼在了我的身上:

“你父皇还真够宠你的,死前还不忘让亲信往边疆送去一封圣旨,希望沈郎能娶了你,庇佑你。”

“可惜沈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便立马将其撕碎,看都没看上头的内容。”

“他从前便无意于你,都是你以皇权相逼,现在你们大楚倒了,沈郎终于恢复自由身了,也终于能把我这个心爱之人娶回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药水会让疤痕永久的烙印在皮肤上,怎样都无法去除。

苦涩的药味迎面扑来,我猛的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我正窝在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里。

那女医见我醒了,便放下了手中的麻沸散。

“夫君,她醒了,你可以审问了。”

4

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向我。

“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偷来的这块玉佩?”

“玉佩的主人是何人,生得哪般模样?老实交代!”

不知是刚才的麻沸散起了作用,还是这么多年来的蹉跎,早已让我习惯了这般疼痛。

我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晕乎乎的,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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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鞭子破空的声响一同传来的,还有牢房外将士们的歌舞声。

隔着一道铁栅栏,我远远的看见沈云峥幸福地搂着苏怜月,将士围着他们载歌载舞,恭维不已:

“沈将军立功归来,身边又有貌美的妻儿相伴,现在孩子又即将出生,真是人生赢家啊。”

“沈将军成亲五年也未曾纳妾,在军中也是严明军纪,从不进那营妓的帐子,两人真是神仙眷侣的一对,是那画本子里才有的爱情。”

篝火映照在沈云峥的脸上,他满眼柔情的看着苏怜月,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怜月于我沈家有救命之恩,我沈云峥此生只爱怜月一人,永不纳妾。”

我像那臭水沟里的老鼠,偷偷窥探着他们的幸福。

期间,还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你们还记得昭阳公主不?她当年总跟在沈将军屁股后面跑,我还以为沈将军会给她做驸马呢……”

“还记得五年前她拈酸吃醋,沈将军不过是与苏小姐在流觞诗会上对了首诗,她便当众扇了人巴掌,把人打发去了边疆受苦。”

“不过先帝死前犯了疯疾,让禁军屠尽了满门忠烈的沈家,沈将军倒是因为那昭阳逃过一劫。”

他身边的人将他打断,示意他看沈云峥那有些阴沉的脸色:

“提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做什么?”

“说起来对沈将军倾慕已久,非他不嫁,结果逃去了江南,还不是照样养起了数不清的男宠。”

“依我看,先帝是个心术不正的,他这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苏小姐,拼死从禁军手底下救出了沈将军那未满月的侄子……”

眼泪糊了我满脸,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沈家手握兵权,当年城破后,家眷被苏相带人悉数软禁。

我直至今日才知,沈家怕是早已被苏相屠尽,只留下个婴孩安抚沈云峥。

这一切罪名都被安在了无辜的父皇身上,我撕心裂肺的嗬嗬大喊,但却再也不能说出真相。

我听到那老狱卒惊恐的喊着:

“不好了,她大出血了,夫人,快拿药箱来!”

身子越来越轻,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吐血。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父皇和母后在冲着我笑。

衣领被那医女扒开,在看到我胸口那枚月牙形胎记时,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咽气前,我听到了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这,这胎记,这是昭阳公主啊!”

帐外的卫副将闻言走了进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那如同一摊烂肉般的女人:

“你说什么?”

老狱卒砰的一声跪倒在了我的床前,惊恐的丢掉了手中的长鞭:

“难怪怎么审她都不肯开口,那枚玉佩便是沈将军当年亲手赠与她的信物啊!”

卫副将腿一软,转身跑出牢房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

他跑到篝火旁,颤抖的伏在了沈云峥的耳边:

“将,将军,那女人,是昭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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