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小叔回来了!”
俩孩子听见动静,小跑着出去迎接。
陈燕芳顺着窗户看到方安拎着什么东西,不免有些恍惚。
这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吗?
往常方安去喝酒,不到后半夜回不来。
看样子这是没去。
可是二愣子不是来找过他?他给回了?
“小叔!”
院内,俩孩子蹦蹦跳跳地围在方安身边。
“你俩咋出来了?外边冷赶紧回屋。把这个拿进去炖了吃。”
方安宠溺地笑了笑,把野鸡递给了方莹莹。
“哦,有肉吃喽!”
方思成蹦得老高,跟着姐姐就进了屋。
方安目送孩子回去,把抄网放到下屋,拿破布把砍刀上的血擦干净防止生锈,忙完了这才回屋。
“娘,你快看,小叔抓到的!小叔没骗我,有肉吃了。”
屋内。
方思成指着野鸡炫耀。
陈燕芳还有些发愣,这野鸡个头可不小,看上去得有三斤沉,可这真是小叔子抓到的!?
“大嫂,水开了吗?”
方安进屋问道。
“小叔,开了开了。”
方莹莹一手拿野鸡,一手掀起了锅盖。
锅里足足半锅水!
方安拿水瓢盛出两瓢放盆里,抓起野鸡开始退毛。
“一会儿退完毛,挑几个好看的,晚上拿铜钱儿扎键子。”
这年头谁家里都有几个铜钱,但大部分都用来扎键子。
方安前世看过不少直播鉴宝,听说这些铜钱有的挺值钱,但那已经是四十年后了,现在没人在乎这玩意儿,扔大街上都未必会有人捡。
“真哒?我要这个!”
啪!
方思成伸手就要拿,被方莹莹打了回去,“开水!烫死你!”
方思成缩着手不吭声。
方安看着两人偷笑。
果然还得是血脉压制啊!
这要是大嫂说,思成可未必听,必须得试一试。
有姐姐在就是好。
但方安的姐姐,却早就不在了......
陈燕芳看着三人有说有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以前方安哪管过这俩孩子?
不是跟二愣子他们喝酒,就是躺在炕上睡大觉。
家里活多忙不过来,莹莹和思成也跟着忙。
可方安看都没看过一眼,哪还能想着给她们弄吃的?更别说给她们扎键子了!
方安这边退完毛,开膛取出内脏。
鸡肝鸡心放碗里。
鸡胗先割开,撕下上面那层发黄的黏膜单独留好,这个叫鸡内金,能健胃消食,通淋化石。
简单来说,小孩吃多了积食,把鸡内金晾干碾成粉,冲水喝下去就能好。
除此之外,这东西还能治肾结石,能卖钱!
鸡内金取下,鸡胗也跟着放碗里,至于肠子什么的就扔了。
“小叔,这个不能吃吗?”方思成指着鸡肠子问道。
“这里面有虫子,吃了会得病。”
方安故意说得严重些。
其实八十年代,这肠子割开,洗干净是一样的。
只是几十年后,不知道哪传出来鸡肠子里有寄生虫,方安看过相关的新闻,这才不想让孩子吃,防患于未然。
陈燕芳也没说什么,鸡都是小叔子弄来的,他说咋整就咋整。
方安把鸡洗干净剁成块儿,剩下的就交给大嫂了。
前世方安也做过饭,但味道远不如大嫂做得好吃。
“小安,这鸡......是炒还是炖?”
陈燕芳端着盆问道。
秋收后猪刚杀,肉没剩多少,但荤油可熬出来不少,炒或是炖都够用。
“大嫂,你看着弄吧。”
“那......炖?这外边挺冷的,喝点热乎汤,能暖暖身子。”陈燕芳试探着提议。
“行。”
方安点头应下。
陈燕芳拿起大铁勺开始忙活。
方莹莹和方思成等水凉些选好毛,翻出两个铜钱找方安扎键子。
方安看着手上的东西摆弄半天。
记忆里是先修毛,剪齐后再剪两块儿破布垫上,把鸡毛摆好插中间,再用针线固定。
但前世四十多年没碰过,这冷不丁弄一下手有点生。
等两个键子扎好,外边的鸡都炖熟了。
俩孩子虽然等得久,但拿到键子后还是挺开心,跑去东屋放桌子。
鸡肉端上桌。
陈燕芳先盛碗汤,把鸡肉撕开放里面,拿勺喂着方德明。
“快尝尝,小安刚抓的鸡。”
“鸡?小安,你咋抓到的?”
方德明早就闻道味儿了,只是现在才找到机会问。
“啊,我施工队有个同事,他爹是打猎的,跟着学了几招。”
方安急中生智扯个谎。
施工队那边的情况,大哥和大嫂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干的什么活,见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辞退的。
方德明欣慰地笑了笑,喝着汤聊着天儿。
一碗鸡汤下去,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些,说话也有了力气。
陈燕芳偷偷抹了把眼泪。
丈夫瘫痪这么久,头一次见好,这可都是小叔子的功劳!
一大碗炖鸡肉。
方德明吃了两块鸡胸肉,陈燕芳只吃了鸡头和鸡屁股。
方安第一次没和孩子抢,啃了点鸡脖子喝了汤,剩下的全都给俩孩子吃了。
但这野鸡就三斤,开膛扔掉内脏就剩两斤多,再去了骨头也没剩多少。
两孩子吃得意犹未尽。
肉吃完了就喝汤,汤喝没了就嗦啰手指头。
方安看得一阵揪心,这俩孩子是真缺肉了!
前世在施工队,方安每次开工资都去买肉串解解馋,剩下的不是借给赵双喝酒,就是给陈圆圆买东西,从来没想过这俩孩子。
现在想想真特么不是人!
大哥大嫂忙的时候,俩孩子也跟着忙,没少给他弄吃的,可等他有钱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
吃过饭,俩孩子去刷碗。
方安放好桌子,从兜里拿出二十二块钱。
“大嫂,这是我这个月工资,你先拿着应急。这二十块给你,剩下的两块钱我留着。”
方安把两张大团结塞给大嫂。
“小安,这......这钱你留着,家里没啥用钱的地方。”陈燕芳连忙推脱。
下午方安回来,陈燕芳还跟丈夫抱怨过,说方安出去打工几个月,也没往家里拿过钱。
但抱怨归抱怨,她也知道方安在外边干啥都需要钱。施工队管住不管吃,光吃饭就得花不少。
只要方安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
“大嫂,我突然回来,家里柴火不够烧。这两天我想办法弄点,要是弄不到还得买点煤。莹莹和思成也得上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先拿着用。”
方安说着就塞进了陈燕芳的口袋。
“我......”陈燕芳求助地看向方德明。
“小安给你就收着吧。”方德明欣慰地笑了笑,“小安啊,你——”
“诶,我还是那句话啊,说不管我真不管,不信你就试试。”方安急忙打断,生怕大哥又把大嫂托付给他,然后偷偷摸摸地自杀。
“大嫂,我先回屋了。”
“诶。”
陈燕芳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几个月家里全靠她硬撑,说不难那是扯淡。
本以为方安回来又要多照顾个人,可没想到方安竟然变好了,家里又多个了顶梁柱。
虽然不知道方安能维持多久,保不准哪天又回去了,但至少现在是好的,能让她缓两天也知足了。
方安出了东屋去厨房,跟俩孩子收拾完才回去睡觉。
但躺在炕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莹莹和思成嗦啰手指头的画面,怎么睡都睡不着。
索性方安也不再睡,抓起大棉袄去下屋找铁丝。
这年头铁丝很少买新的,都是拆了用用了拆。
方安找了一大圈,就在角落里找到些上锈的,挑挑拣拣对付着编出来几个套子,又出了大门往西走,寻摸着地方下套子。
“什么声?”方德明刚要睡着就听见大门响。
“小安出去了。”陈燕芳披着外衣回来,站在炕边皱眉头,“不能又去喝酒了吧?”
“去就去吧。起码知道给孩子弄吃的,慢慢改吧。”
方德明叹了口气。
陈燕芳慢吞吞地坐在炕沿上,本以为方安能多撑两天,没想到就撑了一顿饭的时间。
“你先睡吧,我等等小安。这两天队里来过狼,等他喝完回来我再睡,别出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