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绝尘而去,溅起的泥水打在叶兰脸上。
叶兰挣扎着向念念爬去,手指在泥地里抠出深深的血痕,每爬一步,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一样疼。
红卫兵们看着滚落在泥地里的叶兰,又看了看那辆绝尘而去的军用吉普,一时间竟有些发怵。
念念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发紫,三角眼咂了咂嘴,把孩子往叶兰身边一塞,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叶兰趴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每动一下都疼得眼前发黑。
她用尽全力将女儿搂进怀里,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
被从医院抬回傅家时,叶兰意识还有些模糊。
再次睁开眼,是熟悉的雕花床顶,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草药味。
叶兰猛地坐起身,腿部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空空如也。
“念念!我的念念呢!” 她掀掉被子就要下床,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吵什么?” 傅修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看着趴在地上的叶兰,眼神比窗外的秋雨还冷。
“看来车撞得还不够重,还有力气折腾。”
叶兰抬头望他,眼睛里烧着绝望的火。
“你把念念藏哪儿了?把她还给我!”
“一个因为作风问题被游街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抚养孩子?”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妈被你气得中风,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你倒好,彻夜未归与人厮混,不嫌丢人现眼?”
“我没有!” 叶兰挣扎着抓住他的裤脚,指尖用力到伤口崩裂。
“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傅修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无理取闹的蝼蚁,扬手招来两个士兵。
“把她关进西厢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念念以后就是大房的孩子。”
“不!我不允许!”
她看着傅修宴冷漠的侧脸,心一点点沉进冰窖,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
“傅修……瑾,我求你……” 她的额头很快渗出血迹,在青砖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把念念还给我!她还在吃奶,她离不开我啊!”
额头一下下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的污渍。
沈嫚云抱着念念下楼,穿着藕荷色的软缎长裙,领口别着朵珠花,衬得她脸色越发白皙。
“快起来吧。” 她笑盈盈地走过来,故意把怀里的孩子往叶兰面前凑。
“你看,念念跟我多亲,刚喂了奶粉就睡着了呢。”
叶兰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儿,小家伙的眉头皱着,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嘬着,显然是没吃饱。
她猛地扑过去想抢孩子,沈嫚云却早有防备,轻巧地躲开,顺势往旁边一倒。
“哎呀!” 她惊呼一声,怀里的念念被惊醒,“哇” 地大哭起来。
傅修宴恰看到叶兰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几步冲过来,一把将叶兰推开,将沈嫚云护在身后。
叶兰被推得撞在床柱上,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
沈嫚云在傅修宴身后,故意用指甲掐了掐念念的大腿根。
叶兰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崩溃,但争辩没用,求饶也没用。
这个男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的位置。
“大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只求你,让我再喂她一个月。等她在长大些不用人操心,我一定把她交给大嫂。”
她跪在地上,仰视着傅修宴,脸上的血痕还没擦干净,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尽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
傅修宴看着她浑身的伤口,又看了看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儿,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点点头,示意沈嫚云将孩子还给叶兰。
“就一个月。”
叶兰把女儿搂进怀里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在念念柔软的胎发上。
小家伙像是感受到了妈妈的气息,哭声渐渐小了,漏出一个甜甜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