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多出来的五百块,心里苦涩之余,竟还有一点点窃喜。
喜的是,我能给儿子买个差不多的骨灰盒了。
楚明珠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我知道,她在等我叩谢皇恩。
听到我说了“谢谢”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
这声谢我说得无比真心,否则等下儿子的骨灰,我都不知道该装在哪里。
亲手将儿子的遗体推进火化炉,按下点火的按钮。
一直陪伴着我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开口:
“儿子火化这么大的事,孩子他妈不来吗?”
看着他略有些气愤的表情,我本来快脱口而出的“她不知道”生生咽了回去。
长舒一口气后,我淡淡开口:
“已经离婚了,就不打扰她了。”
虽然现在这是一句假话,但不久后就会成真,也不算是骗人吧。
在他欲言又止后的一声长叹中,炉子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我却忍不住开始为儿子感到庆幸。
这最后的烧灼之苦受完,你就不用再跟着爸爸妈妈吃苦了。
这些年因为楚明珠的装穷,就连儿子也始终没过过好日子。
不论冬暖夏凉,他身上始终是校服。
为他收拾遗物时,想找几件好一点的衣服一起烧给他,我却发现儿子的衣柜里除了校服,竟全是带着破洞的衣服。
以至于工作人员为他装殓时,看着我拿出一身校服,望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他甚至从没有一件像样的玩具。
他的玩具箱里装满的,都是他亲手用废纸壳裁剪堆叠制作而成的刀剑模型。
还有一个废纸和胶带团成的球。
当初他为了做这个球,多用了一卷胶带,就被楚明珠罚站在雪地里。
我永远忘不了,他冻得小脸通红,还紧紧盯着看小区里其它孩子在雪地里踢球,那眼神哪怕到了今天,也依旧刺得我眼眶发酸。
我也试过省吃俭用为他买些东西,可楚明珠看到后,总会以各种理由,要求我去退掉。
起初时儿子也哭过闹过。
可到了后来,他在看到我给他买回来东西时,仅仅一瞬的喜悦过后,就立刻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妈妈同意了没。
那兴奋与失落交替的表情,像两只手狠狠地拧着我的心脏。
我向楚明珠反抗,她便以存钱为名,以岳父的离世为由,堵得我哑口无言。
感到憋屈难耐的我甚至准备好了离婚协议,可还是因为那该死的愧疚感,我始终没能把它交给楚明珠。
映照在我眼中的炉火渐渐熄灭了,那些对楚明珠的愧疚感,也荡然无存了。
收敛好儿子的骨灰后,天色已经渐晚。
我抱着儿子的骨灰盒走回家,开门的瞬间,却发现楚明珠竟久违的在家里。
她做好了一桌子饭菜,有儿子半个月前心心念念的糖醋排骨,还有我最喜欢的土豆丝。
见我回来,她神色平常的开口:“儿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不自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骨灰盒,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明珠站起身,一边拿起她的衣服,一边自说自话起来:
“又跟哪个同学出去玩了是吧?这一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是跟了谁。”
“等他回来你给他把排骨热一下吧,今天菜市场半价,特意买的,我晚上还有工作,现在就出门。”
她经过我身边时,看了一眼骨灰盒。
立刻又收回视线走向门口,边穿鞋边继续念叨:
“从哪儿淘了这么个破盒子,我跟你讲清楚,明天你工资发下来必须如数交给我,别自己私藏,听见没?”
关门声响起,我突然觉得家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快步走到阳台想喘口气,却恰好看到已经下楼的楚明珠与宋文俊热情相拥,随后钻进了他的车。
宋文俊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抬头看向我,露出个挑衅的笑容后,也转身上了车。
可对此我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转身回到家里,我找出了当时我拟定好的那份离婚协议,随意翻了两下,却发现有一张纸条从里面掉落出来。
我蹲下捡起它看了一眼,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朦胧中我似乎看到儿子满怀忐忑,把这两份协议夹在他的试卷里递给楚明珠。
而楚明珠看也不看便一份份签好她的名字。
儿子小心翼翼的收好试卷回到自己的房间,撕下一张纸条写下:
“爸爸,这两份协议我骗妈妈签好了,如果你真的跟妈妈离婚,千万记得要带我一起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