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石膏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和他鞋底留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灰尘,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上。
愤怒、恐惧、屈辱......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我撕裂。
但就在这灭顶的黑暗里,一个冰冷、尖锐的念头,像黑暗中的第一缕光,骤然刺破绝望:活下去。然后,撕碎他们。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死去了。同时,又有一种更加冰冷坚硬的东西,在断骨的废墟里,悄然滋生。
开学后,我成了高一(3)班,不,是整个年级的『笑话』。
我的课桌被挪到了教室最后排的角落,紧挨着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垃圾桶。阳光吝啬地照不到这里,只有一片恒久的、带着垃圾酸腐味的阴影。右臂还打着笨重的石膏,吊在胸前,像一个耻辱的徽章。
数学课。年轻的老师意气风发地在讲台上讲解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他目光扫过全班,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林默同学,这道题,你上来试试?」他的声音温和,试图给我一个『回归』的机会。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陈泽就坐在前排中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昂贵的钢笔,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等着看我出丑的冷笑。
我慢慢地站起来。石膏让我的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在全班的注视下,我一步步挪到讲台。左手拿起粉笔,对着那道复杂的综合题。
粉笔尖触碰到粗糙的黑板面,发出「吱」的一声轻响。我深吸一口气,左手开始移动。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的爬虫,笔画僵硬地堆叠在一起,丑陋得让人不忍直视。
更可怕的是,我写下的解题步骤,逻辑混乱得如同梦呓。把完全无关的公式生搬硬套上去,数字计算错得离谱,甚至在最基础的地方卡壳,茫然地停在那里,左手微微发抖。
教室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低低的嗤笑声从陈泽那个角落响起,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荡开。很快,整个教室都淹没在一片压抑不住的笑声中。那笑声里充满了嘲弄、鄙夷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数学老师的脸色变了变,从开始的鼓励变成了尴尬,最后只剩下无奈的叹息。他看着我写在黑板上的那堆「鬼画符」,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先下去吧,林默同学。好好养伤。」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望。
我低着头,默默走回那个阴暗的角落。陈泽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坐下。他嘴角的弧度扩大,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废、物。
这只是开始。
物理课上,面对简单的电路图分析提问,我眼神空洞,答非所问,把串联说成并联,电压说成电流。讲台上老师眉头紧锁,最终只能让我坐下,连批评都懒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