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为了一份回城指标,陈卫东主动求娶了我。
直到婚后独守空屋、受尽白眼。
我才知道,他心底装着的始终是那个帮他补过衣裳的知青林秀雅。
他恨我占了“主任夫人”的名分,害林秀雅被调去偏远卫生所,郁郁而终。
所以当我被人冤枉盗取商业机密时,他带头按着我认了罪,还把属于我的工作机会送给了林秀雅。
我被判十年牢狱的时候,还听见他对群众喊:“这就是盗窃组织财产的下场!”
再睁眼,我回到了陈卫东开口求娶我的那天。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我微笑着拒绝:"我这人毛手毛脚,配不上知识分子。"
这一世,革委会夫人的光荣称号,就让给林秀雅同志吧。
01
“许知夏你是不是干活干傻了?那可是大才子陈卫东哎,你居然拒绝?”
“就是就是,别是热中暑了,说胡话吧?”
年轻了二十岁的陈卫东正站在我对面,他满脸错愕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淡漠地转头看向围观人群:“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陈卫东见我根本不搭理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上前两步,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许知夏,你刚刚是在拒绝我?你竟然拒绝我?”
我下意识地抽出手臂,皱眉看他:“是啊,有什么问题?”
陈卫东有一瞬间的难堪,他刚要开口,就被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
“知夏姐,谁不知道你对陈大哥痴情一片,何苦故意为难他呢?”
“莫不是你气陈大哥昨天帮我割麦子?可他也只是心疼我划伤了手指罢了......”
“难道你连这种醋都要吃吗?”
林秀雅满脸委屈,似是十分自责。
上一世,我在众人的撮合下答应了陈卫东的求婚。
却不知道陈卫东之所以娶我不过是因为我烈属的身份,可以多一个回城的名额罢了。
而他真正朝思暮想的人,则是村里的游医林秀雅。
上辈子我一无所知的嫁给他,结果婚后被冷待辜负,抑郁而终。
这一世没有我这个“阻碍”,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是不是真的能修成正果。
见心上人受了委屈,陈卫东上前两步,伸手挡在她前面。
“许知夏,我只是出于同志情谊帮了秀雅一点小忙,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小肚鸡肠,没有同志爱的人,就当我看走了眼!”
我静静看着陈卫东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骗了,以为他是个正直可靠的汉子。
现在想来,他所谓的“同志爱”,不过是用来绑架我的工具罢了。
“陈卫东同志,”我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够‘同志爱’。”
围观的知青们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林秀雅躲在陈卫东身后,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
“所以”,我提高声音,“为了不耽误你们纯洁的‘同志情谊’,从今天起,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陈卫东脸色铁青:“许知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
我冷笑一声:“谁后悔谁是孙子。”
“你!”陈卫东转身拉起林秀雅的手,“咱们走,到时候就算她哭着来求我也没用了。”
02
陈卫东大约是真被我气着了,原本十分避讳在人前跟林秀雅亲近的他,开始在我面前大秀恩爱。
清晨上工,他非要绕远路从女知青宿舍门口经过,胳膊上挎着林秀雅亲手缝的布包。
针脚歪歪扭扭,活像被狗啃过。
见我在井台打水,他故意提高嗓门:“秀雅,你这针线活真好!”
林秀雅羞答答地绞着衣角:“陈大哥不嫌弃就好。......”
我拎着水桶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林秀雅红着眼睛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哎呀,知夏姐,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为了感谢陈大哥帮我割麦子才送他的,没有其他意思。”
陈卫东闻言上前揽过她的肩,阴阳怪气开口:“你跟她说不着,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用不着解释。”
我面色平静,点点头附和:“听见了吗?以后你们的事不要跟我说,我真的对你们不感兴趣。”
陈卫东面色难看。
林秀雅却满脸自责:“知夏姐,你又说气话了,你就别跟陈大哥怄气了。”
“陈大哥这么好的人,要是能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林秀雅说着含情脉脉地看向陈卫东,两人对视一眼,难掩眸中情愫。
意识到我在旁边,陈卫东很快收敛了神色,却没有反驳林秀雅的话。
我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晦气地“呸”了一声,决定不再搭理两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躲着这两人走,无他,单纯嫌恶心罢了。
可我没想到,更让我恶心的还在后面。
夏收刚过,生产队分下来半斤白糖,是给知青们改善生活的稀罕物。
队长特意交代要省着用,留着中秋节大家一起包糖包子。
那天晌午,我正躺在宿舍休息,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躲避陈卫东和林秀雅已经让我精疲力尽,实在不想再掺和什么热闹。
“知夏!快出来!出事了!”同屋的赵红梅猛地推开门,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我慢吞吞地起身:“怎么了?”
“林秀雅偷了队里的白糖,被抓了个正着!”赵红梅压低声音,“现在正在仓库那边闹呢。”
我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意外。林秀雅平日里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居然会干这种事?
等我赶到仓库时,已经围了一圈人。
林秀雅站在中间,手里攥着个纸包,眼圈通红,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陈卫东站在她身边,脸色铁青。
“我真的没有偷......”林秀雅声音颤抖,“这糖是知夏姐给我的......”
我脚步一顿,浑身的血瞬间凉了下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拨开人群走进去,“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白糖?”
林秀雅瑟缩了一下,往陈卫东身后躲了躲。
“就......就昨天下午,你说......说让我别跟陈大哥走太近......”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知夏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不能这样害我啊......”
03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队长皱着眉头看我:“许知夏,这怎么回事?”
“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地里干活,晚上直接回宿舍睡觉,根本没见过林秀雅。”
我冷静地解释:“更不可能给她什么白糖。”
“你撒谎!”陈卫东突然厉声喝道,他上前一步,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许知夏,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看着他,这个前两天还说会永远保护我的人,现在却为了另一个女人对我怒目而视。
“我是哪种人?”我平静地问。
“你因为私人恩怨,就偷集体的东西栽赃给秀雅!”陈卫东义正言辞,“你这是破坏集体财产,是思想有问题!”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环顾四周,看到的全是不信任的眼神。
林秀雅趁机添油加醋:“陈大哥,你别怪知夏姐......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
她抽抽搭搭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和陈大哥走得近......”
“不关你的事!”陈卫东一脸心疼,“是她心术不正!”
我冷笑一声:“陈卫东,你有证据吗?就凭她一句话,你就断定是我做的?”
陈卫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秀雅从不说谎,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自从我们分手后,你处处针对她,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是,”人群中有人附和,“前几天我还看见许知夏瞪林秀雅呢。”
“对啊,昨天她还故意把水泼到林秀雅鞋上......”
议论声越来越大,我成了众矢之的。
林秀雅躲在陈卫东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队长重重地咳嗽一声:“行了!这事必须严肃处理。许知夏,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卫东那张虚伪的脸,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人,为了在新欢面前表现自己的“正义”,不惜往旧爱身上泼脏水。
“我没偷白糖,也没给过林秀雅任何东西。”我一字一句地说,“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林秀雅。”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秀雅,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你说我昨天下午给你的白糖,”我慢慢走近她,“具体是几点?在哪里?用什么东西包的?”
林秀雅眼神闪烁:“就......就下午收工后,在井台边......用油纸包的......”
“是吗?”我冷笑,“昨天下午收工后,我在帮张会计对账,一直到天黑。张会计可以作证。”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林秀雅脸色刷地变白,求助地看向陈卫东。
陈卫东皱了皱眉:“知夏,你别狡辩了。就算时间对不上,也可能是你让别人转交的。”
“陈卫东!”我再也忍不住了,“你为了护着她,连基本逻辑都不要了吗?我要是真想害她,会用自己的名义给她白糖?我是傻子吗?”
陈卫东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秀雅突然哭出声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要这糖的......知夏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她转向队长:“队长,这事就算了吧,就当是我偷的,我愿意接受处分......”
好一招以退为进。
果然,陈卫东立刻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不行!不能让你平白受委屈!”
他怒视着我:“许知夏,你今天必须给秀雅道歉!”
我看着两人,觉得荒谬无比。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我挺直腰板,“倒是你们,一个偷东西栽赃,一个偏听偏信,真是天生一对。”
“你!”陈卫东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许知夏,我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彼此彼此!”我冷冷地说,“我也没想到,你陈卫东会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队长被吵得头疼,挥了挥手:“行了,都是一个队的,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明天所有人都交一份检查上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人群渐渐散去,我转身要走,却被陈卫东拦住。
“许知夏,”他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厌恶:“我知道你找秀雅的麻烦是因为嫉妒,我答应你,我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但请你也别再找她麻烦了,否则......”
“否则怎样?”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陈卫东,你真让我恶心。”
04
那之后,陈卫东再没出现过。
眼看离回城指标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近,陈卫东终于坐不住了。
傍晚下工,我正蹲在知青点门口剥豆子,他大步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知夏。”他居高临下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施舍,“我们谈谈。”
我头也不抬,继续剥着手里的豆荚:“有屁快放。”
他眉头一皱,似乎不满我的态度,但还是压着火,故作宽容道:“上次的事情就当我错怪了你,我知道你最近闹脾气,是因为嫉妒我帮秀雅没帮你。”
我手指一顿,差点笑出声。
他见我不语,以为说中了,语气更加笃定:“你放心,以后我会和她保持距离。”
“等回城的名额下来,咱们一起走。当然了,只要你点头,我们明天就可以去领证。”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豆壳,抬眼看他:“陈卫东,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他脸色一僵,随即嗤笑:“难道不是?整个知青点谁不知道你对我......”
“对你死心塌地?”我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那你知不知道,知青点人人都说,你跟林秀雅才是一对?你一边同她卿卿我我,一边跑来说要跟我结婚,不觉得可笑吗?”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吃醋。”陈卫东忍不住得意:“我跟林秀雅那都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我是知青代表,要关爱同志......”
“陈......陈大哥,你说什么?”一声饱含委屈的娇嗔从身后响起。
陈卫东转身,林秀雅双眼含泪,满面震惊,随后委屈地跑开。
陈卫东下意识想追,迈出去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回头看我:“知夏,我......”
“没事,快去吧,秀雅同志哭成这样,万一要是想不开......”我故作担忧。
陈卫东面露感激:“谢谢你,知夏,我去去就回......”
陈卫东没再出现,不过我也不在乎。
我反手就给上头打了电话:“返城的指标我要一个就够了,另一个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陈卫东,你想既要又要,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返城指标下来的第二天,我正坐在宿舍里整理行李,门就被敲响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来了。
“知夏,是我。”陈卫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我熟悉的讨好语气。
我慢条斯理地把一张伪造的返城指标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又将那台从公社借来的录音机藏在床底下,按下录音键。
做完这些,我才去开门。
陈卫东站在门外,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
见我开门,他立刻露出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笑容:上辈子他就是用这个笑容,骗走了我的心,骗的我受了一辈子的罪。
“知夏,”他声音温柔,“听说你拿到返城指标了?”
“是啊。”我假装着和他重归于好的样子,侧身让他进来。
陈卫东欢欣雀跃的走进来,把苹果放在床头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城领证了?”
他说着,眼睛却根本没有看我,只看向那张纸上。
我冷笑一声,“那林秀雅呢?跟我领证,你不怕她伤心?”
陈卫东表情一僵:“她......我跟她真的没关系,只是同志爱,我没骗你,知夏,你信我。”
“好啊,那你现在就去广播站,告诉所有知青点的人,你们没有关系。”
“只要你敢,回城证,就有你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