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曾经和我说，十二岁那年，一个戴红绳的女孩将他从冰冷的湖水里拽出来，从此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
于是，我亲手编了红绳拴在陆沉舟手腕上，希望他往后都平安顺遂，
可当实习生林晓晓怯生生露出腕间一模一样的红绳时，
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当着我的面攥她的手说：
“她才是我的光。”
八年恋爱长跑抵不过一条赝品手链，他纵容林晓晓打翻我的咖啡、弄脏我的衣裙，甚至在她“摔断腿“时逼我当众下跪道歉。
直到他在我和她之间决定冒雨送她回家，却忘了那天是我们约定挑选婚纱的日子，让我一个人在婚纱店里难堪。
我终于看清他在所谓的两难里浮出的真心。
连救命恩人都能认错的人，又能谈什么真心。
01.
“实在是不好意思，楚茹姐，
雨真的太大了，我一辆车都打不到，只能麻烦陆总送我回家了，
姐姐你别生气。陆总这个人，总是这么体贴会照顾人。“
随后是一张她坐在曾经专属于我的副驾笑得甜蜜的自拍，一旁的陆沉舟看着她的笑颜，眼里满是纵容和宠溺。
Live图里，陆沉舟的声音清晰而陌生：
“晓晓坐好咯，安全带系好了吗？
老公要开车回我们的家咯！”
我看着手机里林晓晓发来的信息和图片，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心还是像被拴上了生铁，沉沉地坠了下去。
冰冷而空寂。
图像在我手机里循环播放了一次又一次，陆沉舟口中和别人的“家”刺耳又锥心。
一旁帮我拿着下一套婚纱的员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慌不择路地给我递上好几包抽纸，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镜子里这个穿着婚纱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他曾说过，要让为他穿上婚纱的我过上全世界最幸福的日子。
现在我为他穿上了最美的婚纱——我们一起敲定设计稿，一起等了半年纯手工制作的婚纱。
裙摆上的碎钻，是我们曾经一起去敦煌看的星空。
布料上流动的光芒，是我们曾经一起许愿、在其包裹下拥吻的极光。
蕾丝上一针一线绣出的小狗，是我们一起养了八年的金毛丸丸。
陆沉舟说，这是盛满专属于我们俩的幸福回忆的婚纱，只有你能穿。
然而，他却在倾盆的暴雨里将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自己揽着别的女人回了他们的家。
林晓晓仅仅只出现了半年，就把我和陆沉舟八年的感情搅得地覆天翻。
我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化妆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双眼红肿。
陆沉舟小时候在陆家并不受宠，经常被丢回乡下的老宅子里锤炼心智，美名其曰忆苦思甜。
也就是在乡下的那段时间，十二岁的他因为失足滑倒，滚进了乡下的水库里，差点被淹死。
好在被人发现的及时。
据当时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留有半分清醒意识的陆沉舟说，那个救了他就离开的女孩手上带着一个编织的红绳，有一个很特别的绳扣。
光听他的描述，我的脑海中就有了大致的轮廓，于是在那年生日我送了他一条和他的记忆中几乎是没有分毫偏差的红绳给他。
祈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当时的他欢喜得像个孩子，拉着我又亲又抱，说着千千万万种情话，那时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这样幸福甜蜜。
可没过几天，林晓晓作为实习生，带着一模一样的红绳出现了。
在朦胧的视线里，我颤抖着指尖，将这些回忆一一删除，从自己往后的人生中剥离。
按下确认，他们对我来说，仅仅只是一团没有任何意义的数据、代码，现在被我永久删除，连回收站都不留。
确认陆沉舟的痕迹已经彻底从我的手机里清除，我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选择拨通了那通电话：
“你之前说的联姻，我同意了。”
02.
我打车回了我和陆沉舟住的小别墅，将陆沉舟送我的东西全部打包捐了出去。
每翻出一样，当时的甜蜜情景还历历在目，而我的心却已经冰冷得掀不起波澜。
窗外暴雨如注，没有开灯的房间昏暗混沌。
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屏幕亮起的光划破黑暗，上面闪烁着林晓晓的头像。
“我真的没办法不去在意晓晓！她当初救了我的命。”
“我知道楚茹陪了我很久……
我没有要和楚茹分手！
但是你知道吗，晓晓的影子从我第一次看见她就每晚都萦绕在我的梦里，这是我的白月光……”
“我没有办法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这是林晓晓偷拍的陆沉舟。
视频里的陆沉舟在客厅打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痛苦抉择着什么。
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令人作呕。
而林晓晓的信息还在阴魂不散地发过来：
“姐姐，你知道吗，当人在两个选项中犹豫的时候，都会选择后一个。
因为如果他足够坚定地选择前者，就不会为后者犹豫。
你猜，陆沉舟会选谁呢？”
我熄灭了手机屏幕，没有回一个字。
我们一起养的金毛丸丸察觉到了我周身的低气压，走到我身边，用头轻轻蹭掉我的手机，用它温暖的身体亲近我。
丸丸年纪很大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有活力，只静静地窝在我的怀里陪我。
我们窝在客厅的地毯上，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再睁眼，是被陆沉舟轻轻唤醒。
我看着已经天光大亮的窗外，和出去一整天连衣服都没换的陆沉舟。
鼻尖萦绕着林晓晓身上过分甜腻的香水味，我难忍厌恶地蹙眉躲开他的亲近。
但他没有察觉，连家里少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发现。
“宝宝，怎么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老公抱你去房间里睡吧？”
我佯装手麻了，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让他触碰，暗暗挪开了距离。
他颈侧的吻痕隐在了领口边，红的刺目，我胃里的不适感更甚，面上再也摆不出好脸色。
陆沉舟察觉我的视线，心虚地摸了摸脖子，转移话题来吸引我的注意：
“宝宝，今天是你的生日，
老公晚上给你准备了惊喜，你今天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跟着我走，
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陆沉舟去洗漱，我拿起昨天扔在地上的手机，一打开，满屏都是亲友的祝福。
只有一条格格不入，来自我的竹马，兼联姻对象，顾时安：
“好，等我回国就去接你，
楚楚，永远别怕麻烦我。“
算算日子，距离顾时安谈完项目回国还有一周。
这一周，足够我为陆沉舟和林晓晓这对新人，准备一份大礼。
03.
我穿着一身家居服，素面朝天的就被陆沉舟带到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大屏上放着我对外出示的公式照，“祝苏楚茹小姐38生日快乐“几个大字老土地闪着金光循环播放。
见我站定不动了，陆沉舟循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一定是酒店的问题，我现在就叫他们改！
犯得什么错，岁数都能写错。”
一旁一直跟随的酒店经理躬着身惶恐地回答：
“大屏内容是严格按照您这边提供的内容播放的，
我们酒店只负责播放，不参与内容制作的！”
那么是谁制作的内容呢，好难猜噢。
显然陆沉舟也意识到了是谁，冲着经理撒气让他滚。
“应该就是底下的人做事不小心，把数字打错了，
今天过28岁生日，不是小朋友了，不生他们的气了，
好不好？”
陆沉舟曾经是那样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尤其是和我相关的事，他不说事事亲力亲为，但也绝对是放在心上最高优先级的。
可就是这样的他，在看到这么明显的纰漏，却没有让人把罪魁祸首叫出来，只是想三言两语把事情揭过，把我糊弄过去。
我继续扫视全场，一言不发。
场内铺张浪费地摆满了已经过了最佳盛放时间的各色鲜花，显得艳丽又庸俗。
桌上摆的不是寻常宴会上精致的甜点，而是各种生冷的海鲜刺身，用于制冷的机器上还有缕缕白雾飘荡。
陆沉舟曾经孩子气地说过，我们家的餐桌上再也不允许海里游的上桌！
只因为我海鲜过敏。
门口还守着各家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见我这个生日宴的主角到场，纷纷无秩序地拥挤过来，闪光灯像机枪一样往我的脸上扫射：
“苏小姐，请看这边！看到陆总为您精心策划的这个生日宴您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苏小姐，听说您和陆总好事将近，可以跟我们具体透露一下吗？”
我被刺眼的闪光灯照的睁不开眼，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怼到我脸上，我侧过脸下意识地想躲到陆沉舟身后。
却被一双手按着肩膀推到记者面前。
是穿着一身华贵礼服、妆容精致的林晓晓。
她笑意盈盈地挽着我的手臂，故意将她全妆的脸和我的素颜贴在一起：
“楚茹姐，我真羡慕你，
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可以这么高调的为你庆祝生日……”
说罢，眸光流转，又是一番楚楚可怜的作态看着我身边的陆沉舟。
我还没说什么呢，突然林晓晓竟是手一抖将手中的红酒尽数洒在了我纯白的衣服上，胸前的布料晕出了大片暗红酒液开出的花。
濡湿的布料粘腻地贴在我的身上，勾勒出了我衣服下的轮廓，甚至还有液体还在继续向下蔓延。
04.
我彻底冷了脸，忍无可忍，抬手干脆地一巴掌扇在林晓晓的脸上。
她耳边长长的挂坠耳饰重重甩到她的脸上，在粉红掌印上又刮了一道血痕。
清脆一声响后，是更加激烈的快门声。
只不过闪光灯这次对准的，是摔倒在地的林晓晓。
我看着林晓晓难以置信地捂住已经开始发热红肿的脸颊，眨眼间就将眼底的恨意敛去，转而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嘴脸：
“楚茹姐姐，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吗？
你跟我说我会改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只要能让你消气，怎么打我都可以。”
有这样的演技收拾收拾出道演戏不比来横插别人的感情好？
三言两语就把我塑造成了一个随意打骂员工撒气的资本家。
我这次真的是被气笑了。
好啊，既然你精心为我准备了这次记者发布会，我就如你所愿。
让你出名一把，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你逼出个名分。
我用出门随便穿的硬底鞋直接踩上了她撑在地上的另一只手，每说一句话便转动脚踝用力地辗过她的指骨一次。
就像她当初逼我道歉时按在我膝盖上的高跟鞋一样。
“你错就错在，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要来当小三。”
我的言语铿锵有力地落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现场顿时哗然，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
“什么，她居然是小三，刚刚看她一副主人做派我还以为是苏小姐或者陆总的密友呢。
人主角都只穿家居服，她倒像个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到处现眼。”
“她刚刚就一直在场内到处硬凑进去和人攀谈啊，
原来是小三啊，怪不得这么上不得台面。”
“小三怎么敢到陆总给正宫准备的生日宴上耀武扬威的？
谁不知道苏小姐和陆总已经要订婚了，
不过这个陆总居然会出轨，果然男人就是管不住下半身哈。”
周围的议论声渐大，林晓晓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最开始的惨叫都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陆沉舟。
舆论的导向渐渐往陆沉舟出轨去了，此刻站出来维护林晓晓，无异于证实了他确实出轨，且当众给我下面子。
可和林晓晓撇清关系，说着什么这辈子只爱我的假大空的话，他看着林晓晓我见犹怜的脸，看着她被我踩在脚底的红绳，又舍不得。
一时僵持，陆沉舟只能沉声冷斥道：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里是楚茹的生日宴会，不要讨论这些无关的事情！”
可这个话题，明明是我这个寿星开始说的。
我觉得好笑，扯过陆沉舟的领子，暧昧的红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正准备继续逼问。
或许是意识到陆沉舟现在还没有那个决心，在我和她之间坚定地放弃和我对外八年的爱情佳话和深情人设，转而去选择她一个毫无权势、仅靠一根红绳维系的救命恩人白月光。
林晓晓头一歪，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