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海不相逢]节选试读

沈兆林私自带着外面的相好，去医院看望我瘫痪在床的父亲。

等我赶到医院时，父亲鼻腔上的氧气面罩已经成了林筱手里的玩物。

心电监护仪发出求救信号，沈兆林视若无睹。

我愤怒地将林筱推向一旁。

“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

“我要报警。”

手机拿出来的那一刻，被沈兆林抢了过去。

“秦瑶，你发什么神经？”

“筱筱就是小孩子性子，你跟她置什么气？我还不信氧气离开这么一小会儿，还真能死人不成！”

争吵期间，林筱突然拿出打火机，扔向床头。

火苗蹿起，整个房间瞬间被点燃。

我眼睁睁看着爸爸的身体被熊熊大火包围。

那场大火将我身体百分之七十的皮肤烧伤。

我无法原谅沈兆林对我做出的种种行为。

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可离开后，他又为何跪地求我原谅？

1

我疯了似的跑向病床，可火势太大，只是一秒钟时间便将爸爸的身体吞噬。

慌乱下，沈兆林直接抱着林筱跑出病房，我回头看向他，眼里失望透顶。

沈兆林突然顿住脚步，目光幽深看了我一眼。

“等我把筱筱安顿好，会来救你。”

他走得决绝，没看见我身上的衣服正被火苗点燃。

身体发出剧烈疼痛，我才回过神，准备将身上的衣物脱掉。

可来不及了，火势太大，连病房的门都被烧至变形。

外面医务人员拿着灭火器使劲朝屋内喷，不忘安慰我。

“别怕，消防员马上就来了。”

“快去洗手间，将水龙头打开。”

其实我有很多次机会逃走，只是看着床上的人，和沈兆林的行为.

我心灰意冷，实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现在，看着门外焦急万分的医务人员，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怎么能让沈兆林舒舒坦坦过上好日子呢？

最后，我还是没能等来沈兆林。

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全身重度烧伤，身上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只有两只眼睛能正常使用。

我顾不得身体疼痛，从病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护士站。

“你好，请问我爸还活着吗？”

“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护士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将我扶回房间，临走时，护士转头告诉我。

“你爸在太平间，等你出院后再处理丧事吧。”

“我们也在调查起火原因，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还有，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这事自己不知道吗？”

我恍然大悟，前段时间胃口不佳，一直认为是犯了胃炎。

结婚六年都没能如愿，沈兆林就因为我无法生育，耿耿于怀。

哪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却发现怀孕了。

“孩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我试探性问护士。

护士叹了口气，将B超单递在我手里。

“孩子福大命大，还活着。”

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但怀孕的事一定不能让沈兆林知道。

原来，医务人员都还不知道这一切的祸端都是因林筱而起。

就当我准备说出实情时，身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护士识趣走出去，将门合上。

是两天未联系的沈兆林打来的。

他语气很不和善，开口便是指责。

“要不是你恐吓筱筱要报警，她又怎么会点燃打火机？”

“这几天我没日没夜地守着她，就是害怕她想不开跳楼。”

第一次觉得沈兆林说话的声音这么让人厌恶。

待他说完，我深吸口气告诉他。

“上次是恐吓，这次就是真的了。”

“医院在调查失火原因，我会一五一十将真相说出来。”

沈兆林听见我的回答，顿时手忙脚乱。

为了林筱，他最终选择委曲求全。

“瑶瑶，你知道的，筱筱还那么小，真报了警，你让她后半辈子该怎么办？”

“你在哪？我现在来接你。”

2

沈兆林风风火火跑到医院，从一楼跑到十楼，跑了无数次都没能看见我。

其实我一直躺在病房，因为纱布包裹，他根本没有认出我。

再一次从病房经过时，我叫住了他。

“要跑马拉松去外面，这里是医院。”

沈兆林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他紧皱眉头走进病房。

若不是声音熟悉，恐怕他会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

“瑶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火真有那么厉害吗？”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回来救你的，但看见火也并没有太大……”

他实在找不到借口继续说下去，只能暗自垂下头。

认识他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可靠能让人内心踏实的男人。

没想到现在也能说出这么多违心的话。

我撇过头，淡淡开口。

“让林筱做好准备吧，警察应该很快就会上门了。”

沈兆林突然暴跳如雷，一把拉住我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我惊呼出声，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秦瑶，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林筱？”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她？”

可他怎么就不回头看看，因为他心心念念的林筱，我差点死了。

一条人命，半身残疾，难道还比不过毫发无损的林筱？

“沈兆林，你知不知道，我爸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林筱手里！”

沈兆林缓缓将我松开，身体本能朝后倒去。

扶着墙面那一刻，他才镇定下来。

因为他清楚，我爸之所以会变成植物人，全是因为他。

“瑶瑶，你说的是真的吗？”

“爸他，真的死了？”

我点了点头。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应该放过林筱。”

沈兆林突然松了口气，一膝盖跪在地上，满眼愧疚看着我。

“瑶瑶你听我说，其实现在这样的结果对爸来说，不是坏事。”

“这么多年，他一直躺在床上，靠氧气续命，其实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是筱筱让他解脱，我们应该感念她才是。”

我无法想象，这几句话是从沈兆林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现在身体无法动弹，不然我一定会起身给沈兆林几耳光。

“沈兆林，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造成的。”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他午夜梦回来找你索命吗？”

沈兆林将我裹满纱布的手紧紧放在胸前，眼里再也没有一点愧疚。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都死了。”

“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加倍对你好，即使你无法怀孕，我也不会嫌弃。”

我实在不想听沈兆林那些虚假的话，故意不再看他。

他依旧乐此不疲在我耳边念叨。

什么等林筱工作稳定，去了国外便和她永久断绝关系，再不来往。

可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很多年，非但没有断绝来往，感情甚至更深。

等我一觉醒来，才知道沈兆林不仅给我办了出院手续，还告知警察，我爸的死因是自杀。

家属也不再追究责任。

3

我气得蹲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沈兆林粗暴地将我塞进副驾驶。

像是爸爸的死终于让他解脱，自己再也不用背负那样沉重的包袱在身上。

回到家，林筱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我甚至不愿踏进门内，这个家里早就没了我的容身之所。

“什么时候接我爸回来。”

沈兆林细心替我换好拖鞋，笑嘻嘻对我说。

“总得等你身上纱布拆掉吧，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将爸的尸体送去了殡仪馆。”

林筱听见动静，赶忙从厨房走了出来。

见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天哪，瑶瑶姐，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你，减轻自己的负罪。”

她身上的负罪，恐怕几辈子都无法减轻。

即使我爸终日靠氧气续命，可他们不知道，就是心电监护仪上稳定的线条便是我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而现在，那点念头再也没有了。

在他们眼里，恐怕我爸就只是一具有温度的尸体而已。

“你什么时候从我家里滚出去？”

“年纪轻轻做点什么不好，偏偏做人人喊打的小三。”

林筱表情僵住，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反驳她，和以前柔柔弱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手里的锅铲掉落在地，林筱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既然瑶瑶姐这么恨我，那我去派出所自首好了。”

沈兆林难得的好脾气，因为我几句话打回原形。

他不顾我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随后冷眼瞥向我。

“秦瑶，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进趟手术室还让你长脾气了！”

“在我眼里，筱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能低声下气求你原谅，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总要咄咄逼人？真把她逼进派出所你才满意吗？”

我冷笑出声。

“对，一命偿一命更好。”

从来不知道沈兆林打人的手会这般疼。

以前很多次，他会斥责我，会凶我，却从没有打过我。

这次，他终是为了林筱破例了。

脸颊一阵滚烫，泪水像是沸腾的开水滑落到脖颈。

沈兆林颤抖双手，一步步往后退。

嘴里那些对不起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一点都无法听见。

抱着林筱回到房间后，沈兆林才折回客厅，将我抱到沙发上。

纱布多处开始渗出液体，天气本就炎热，加上沈兆林多处用力的举动。

导致破溃的皮肤又开始腐烂。

“对不起，瑶瑶，我不该打你。”

我故作不在乎，将身上的纱布一点一点撕下。

“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太多了，这点不足为提。”

夜里，他像是愧疚，给我熬了营养汤，亲自端到我跟前。

站在房门口的林筱快要嫉妒疯了，她愤愤开口。

“兆林哥哥，那个汤我也想喝。”

沈兆林抿了抿唇，将身子朝向林筱。

“筱筱乖，我等会儿再给你熬点其他的行吗？”

林筱摇了摇头，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点。

“兆林哥哥，你是不是也在怪罪我放火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去派出所自首好了。”

沈兆林最受不了的就是林筱这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他捏了捏手中的汤勺，转头盯着我。

“我看你这身体恢复得也挺好，大鱼大肉也不用吃太多。”

林筱故意朝我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最后又让沈兆林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

以前看见这些，心里难免难受，甚至夜不能寐。

而现在，就算在我眼皮子底下上床，我都会提前给他们准备好安全套。

十天后，身体有所好转，我也不想继续和沈兆林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

便决定替我爸举办葬礼。

4

沈兆林看着我全是伤疤的皮肤，面露恶心，又不得不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瑶瑶你别难过，其实我一点不在意，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大不了全身植皮就是。”

若不是在之前无数个夜里听见他和林筱吐槽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恐怕我真会信了他。

无视他的话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真的很让人恶心。

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总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结束自己的生命。

爸爸的葬礼准备得很简单，就几个平时很要好的亲戚前来悼念。

我穿着丧服走到灵堂中间，看着眼前的遗照，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身子瘫软下去的瞬间，被身后男人扶住。

“瑶瑶，别太难过，爸他是去天堂享福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高兴个鬼！死的不是他爸妈。

我转过身将他推得远远的，这才瞥见站在门口的林筱。

她抱着一束黄色菊花，满脸忧愁朝我靠近。

“瑶瑶姐，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这里，可我心里实在太愧疚了，你就让我替叔叔上几炷香吧。”

沈兆林也赶忙帮腔。

“你看筱筱多诚心，放火其实一部分原因也怪你，你就别埋怨她了。”

“而且爸他一个月躺在医院也要花不少钱，那可都是我拿出来的。”

我实在忍不住，惊声打断他。

“要是当日出车祸的是你，我爸一样会拿钱出来替你医治。”

“你是不是忘了，我爸在世时对你有多好。”

说着，我随手将沈兆林脖子上的平安锁扯下。

“这个平安锁，是我爸徒步几十公里去寺庙替你求来的，你现在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沈兆林蹲下身，将平安锁捡起来放在手心。

我爸对沈兆林上心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我这个亲女儿。

可到死他或许都不知道，沈兆林会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离婚吧，沈兆林，我实在想不出能继续和你生活下去的理由。”

沈兆林茫然抬头，几度无法相信我说出的话。

“秦瑶，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鬼话吗？”

“你现在这模样，哪个男人还敢要你，你应该感激我收留你才是。”

“而且，结婚六年，到现在连个蛋都没下，你有什么资格说离婚？”

原来，沈兆林之所以不和我离婚，是在可怜我的遭遇，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他造成的吗？

身下手机铃声一阵一阵响起，我顾不得沈兆林的冷嘲热讽，点下接听键。

沈兆林冷眼将我手机抢过去扔在地上。

“你现在应该认认真真听我说出的话，而不是看这破手机。”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沈兆林看着上面的号码终于冷静下来。

电话那端是医生焦急到不行的声音。

“秦瑶，上次不是说好十天后来医院产检吗？”

“怎么打这么多电话都没接？”

沈兆林瞳孔不断放大，直接抬脚越过手机，满眼震惊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