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有侍女闲聊,语气里满是羡慕:
⌈老爷对薛小姐真是一往情深,三年前薛小姐定亲,他一气之下险些寻死。⌋
⌈对啊,听说他为了气薛小姐,还找了个不知名姓的野丫头定亲。⌋
⌈山鸡如何与凤凰比,老爷当初立誓,只要薛小姐回心转意,万贯家产便拱手让她。⌋
我捏着门檐的手猛然用力,渗出血来也尤不自知。
三年前,孟准时常要寻死。
我日日不敢合眼,怕他轻易寻了短见。
见他爱念书,只是碍于商贾之身。
我便没日没夜卖命驯兽,替他买科考名额。
文房四宝宣纸读书拜师,样样需要钱。
我整日游走于斗兽坊内,以命搏钱。
常常身体多处骨折,浑身淤青不散。
家破人亡是假。
寻死觅活是真。
不过皆是因为薛灵绣。
这三年,我的苦痛,我的真心。
竟都是一个笑话?
脏腑搅在一块,痛到撕心裂肺。
我的心绪乱成一团麻。
但驯兽表演不能中止。
有人往斗兽场内扔了一锭银子,我匆匆捡起。
却发现是官银。
⌈你那小未婚妻如何是好?
⌈买名额的钱,可够寻常人家生活好几年。⌋
来人话里全是戏谑,万分熟悉——
是卖我科考名额的王大人。
薛灵绣不满:
⌈不过是一介贱民,准哥哥无聊时的玩物,给些钱打发了就是。⌋
孟准有一瞬沉默,附和她:
⌈是,玩物而已,做妾都不够资格。⌋
朝夕相处,以命相待,只换来一句玩物?
我不可置信抬起头。
看见薛灵绣一脸娇羞,为他挂上香囊。
女子赠香囊,只为心上人。
孟准没有拒绝,对她宠溺笑着:
⌈我定会好好爱惜这枚香囊。⌋
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香囊。
我曾把它送给孟准。
孟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
他说这是女子之物,男子怎能佩戴——
这不是已经挂上腰间了吗?
原来,并不是不能佩戴香囊。
只是我的不能。
我狼狈垂下眸,不愿再看他们。
但席上的交谈,却无孔不入,钻进我耳朵里。
有人对孟准笑得暧昧:
⌈怪道薛小姐生辰由孟老爷操办,原是你们二人好事将近啊。⌋
薛灵绣红着脸觑了孟准一眼,叹息道:
⌈爹爹最近病得不轻,准哥哥关心我才替我操办生辰。⌋
孟准不正面回应⌈好事⌋,却在安慰薛灵绣时说:
⌈我库房中还有许多人参灵芝,都送去给岳父补身体。
⌈绣儿别担心,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会治好岳父。⌋
我抚在虎兽头上的手,猛地顿住。
脸色霎时白了下来。
两年前养父病重,需要人参灵芝吊命。
偏偏价格昂贵,我花光积蓄,也不过买到一点品质极差的。
我在养父床前哭红了眼,孟准都看在眼里。
直到养父在我怀里咽气,他也从不提可以帮助一二。
甚至我无法为养父办一个像样的葬礼。
只能让他草草入土。
孟准依然不露破绽,落魄公子扮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