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乖巧可爱,自小钻研医术,是我们这边陲小镇上最具善名的医女。
三年前,她意外救下被陷害的睿王爷谢韫之,此后,便成了被他宠在心尖上的睿王妃。
我与她说好,每年中秋,她都要回家看我。
可今年回来的,只有妹妹冰冷的尸体。
大理寺结案。说妹妹是失足溺亡。
可她腰间系着的药篓中,新采的药材上还沾着晨露。
灵堂内,谢韫之当众发疯,将我当作妹妹替身,甚至强掠我回了王府。
我做了妹妹的替身,世人竟都赞他情深意重,反说我不知廉耻,竟在妹妹灵堂中勾引妹夫。
可妹妹尸体的手臂上,有指甲抓出的数道交错血痕。
仵作说是溺水之人徒劳挣扎。
只有我知道,那是妹妹留给我的遗言。
她说的是——
夫君杀我。
1.
阿宁的尸首衣冠整齐,遗容完好,大理寺的仵作,却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王妃是溺水而亡。
我掀开阿宁左臂衣袖,数道交错血痕跃然眼前。
仵作说,这是死者自己抓出来的,她右手指甲缝里,还残留血肉。
言罢又叹:“王爷听到王妃死讯,一时悲痛,急火攻心,昏死了过去,现在还不知……王妃肚子里,还有个未成形的孩儿……实在令人感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悲苦,送别仵作。
转身回到阿宁棺前,从衣襟内掏出药粉,洒在那些血痕上。
不消片刻,有蛊虫爬出。
那是阿宁五岁时,我在她身上种下的连缘蛊。
连缘蛊不会给中蛊者带来任何坏处,它只是施蛊者用来监视他人的工具。
蛊虫探头,从那血痕上慢慢爬过,吸饱了血,肿成一个肉球。
只要将它放在纸上,它就会画出中蛊之人目之所及。
阿宁是知晓我在她身上种蛊的,她身上这只连缘蛊,是我们小时候一起训练的,唯一会写字的一只。
阿宁还曾向我戏言,若哪日遭遇不测,就让蛊虫写出遗言,我好为她报仇。
却不想,一语成谶。
我抹去眼角泪花,只在心中默念,阿宁,姐姐一定为你报仇。
“阿宁!阿宁!”
一个男子闯进灵堂,是阿宁的夫君,睿王爷谢韫之。
他眼神涣散,脚步虚浮,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未免打草惊蛇,我吹去药粉,命蛊虫暂时蛰伏,又帮阿宁盖好衣袖。
可未等我有何反应,谢韫之便一把抱住了我。
他颤着手,语气中竟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太好了,阿宁……他们果然是骗我的,你还没死……”
是谢韫之将我认作了阿宁。
我将他推开,急道:“王爷,你认错了,我是林婉安,是阿宁的姐姐!”
他却充耳不闻,甚至径自将我抱起,奔回后院。
路上仆人宾客无数,皆是瞠目结舌,我大声呼救,却无人上前。
我被丢在阿宁生前的卧房内,谢韫之撕扯着我的衣衫,口中却不停叫着阿宁的名字。
“阿宁……阿宁……都是我不好,放你一人……”
“阿宁,我好想你……”
他语气悲怆,近乎恳求。
我默默收回本欲攻击他的蛊虫。
他是阿宁心爱之人,我不能伤他。
一夜荒唐,我与谢韫之同时醒来。
他神情恍惚,抚上我脸颊,似是还在梦中:“阿宁……”
我开口,是与阿宁截然不同的嘶哑嗓音:“王爷,你认错人了。”
谢韫之骤然瞪大眼睛,看样子,他已回想起前夜一切。
我撑起身子,跪在他面前,低声道:“昨日之事,还请王爷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我不能对不起阿宁……”
谢韫之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将床头陈设狠狠砸落在地。
王府自有下人,来收拾这满地狼藉。
我胡乱穿好衣衫,奔回灵堂。
一路仆从宾客的窃窃私语声闯入我耳间。
“嘁,那是王妃的姐姐?长得可真像……”
“不要脸!竟然在自己妹妹的灵堂里勾引妹夫!”
幼时炼蛊不慎,险遭万蛊穿心,可即便那时,我心口也不似如今这般闷痛。
阿宁……你知道姐姐是身不由己的,你不会怪姐姐的,是不是?
我咽下酸苦,赶回阿宁身边,将蛊虫取出。
上天保佑,我醒得早,蛊虫还未枯死。
那奄奄一息的肉球,来到纸上,缓慢蠕动起来。
它缓缓写出四个小字:
夫君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