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赵皇后淡淡地驳回了谢贵妃的话:“孩子总该活泼些才好,就连太子年幼时,陛下也是不拘着他的,贵妃何必与孩子斤斤计较。在在,起来吧。”
沈在在乖巧起身,站到王小胖身侧。
谢贵妃就轻笑一声,抚了抚云鬓,端的是娇媚夺目,盛气凌人。
“六公主八岁还不能开口说话,皇后娘娘是忘记自己的过错了?三年前若不是皇后您失责,让刺客混进后宫,六公主也不会惊吓过度失语。”
沈在在惊恐,这么跟皇后说话的吗??
赵皇后也被气得闷声咳嗽,脸色骤然苍白:“你放肆!”
“此事陛下早有定论,是刺客狡猾多端,绝非本宫治下不严!”
谢贵妃道:“就算如此,宫中也不能再进来没规矩的人,我是公主母妃,绝不能让她再出事。”
赵皇后盛怒:“本宫是她生母,更不会害她!”
眼看一后一妃剑拔弩张,大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位小太监低头进来:“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北疆传来急报,太子殿下今日不能过来了。”
沈在在原本也在屏气,乍一听这话,睁大了眼——太子殿下不来了?
那她今日不就见不到他了??
沈在在咬住下唇,小心脏不安地跳动。
从那个梦见全家冤死的梦开始,她所有试图改变命运的行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败,阻止不了爹爹赴宴,又见不到太子殿下。
难道......预知梦是不能改变的?
他们全家最后还是要走到梦里的结局?
沈在在好绝望,好难过,一张小脸皱成包子。
......不对。
等等。
沈在在又突然想到,在那个全家冤死的梦里,她并没有被选为公主伴读,可入宫车上的梦却告诉她,她会成为伴读。
所以梦不是不能改变,只是要找对路子?
沈在在瞬间多云转晴,重新振作。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边心理活动丰富,脸色变来变去,全被皇后身边的小公主看在眼里。
小公主眨了眨眼,似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这边,沈在在还在分析,只觉得这个区别于梦境的伴读事件至关重要,飞快转起小脑瓜思考。
皇后娘娘为何非要选她当伴读?
贵妃娘娘又为何就是不想要她?
总不会是没有原因,纯粹因为贵妃要气皇后,所以偏要唱反调吧?
那日娘亲对她说,赵皇后年长谢贵妃十六岁。
谢贵妃没进宫之前,皇后与皇上是少年夫妻,琴瑟和鸣。
但自从谢贵妃因父兄战功,受恩入宫为妃起,便独占帝王恩宠。
更甚至,皇帝还怜惜她多年无子,将赵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送到贵妃膝下抚养。美其名曰,皇后体弱。
皇后是体弱,但嬷嬷宫女那么多,又不是寻常百姓家,哪里需要皇后事事亲力亲为?根本废不了皇后多少精神,这么将太子送到贵妃身边,可见贵妃盛宠的程度。
也是自此之后,宫内渐渐传出两人不和的消息。
忽然,殿内响起很轻的笑声。
皇后先是一愣,然后快速看向身侧的女儿,“锦月,你是笑了吗?”
六公主锦月没有说话,视线落在沈在在身上不肯挪开。
这太稀奇了。
自从三年前那次刺客闯宫吓到六公主后,六公主平时就总是安安静静不言不语,更不常笑,皇后都快忘了上次听到女儿笑是什么时候。
皇后喉头有些哽咽,嗓音放得温柔:“锦月看着沈家丫头,是不是喜欢她呀?让她陪着你好不好?”
谢贵妃还想再继续阻挠。
但皇后为了女儿,直接一语定夺,“沈在在活泼机灵,与六公主性子互补,就定她为六公主伴读。”
谢贵妃:“姐姐......”
皇后声音加重:“贵妃如果有意见,可到陛下面前分说,为何本宫喜欢,公主喜欢,贵妃你就是不喜欢?”
谢贵妃终究是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毕竟再拒下去,她就得有拿出手的理由了。
沈在在眼观鼻鼻观心,小小脸上,波澜不惊。
果然。
她被选上伴读了。
预知梦再次应验。
之后,皇后又给两位皇子定了伴读。
是王小胖和工部侍郎马家的小公子。
剩下的三人,自然是落选了,但同样得了文房四宝的赏赐。
赵皇后定下三日后进宫,便让她们出宫回家准备。
·
马车平平稳稳,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沈在在观察着娘亲脸色,解释自己为何入选。
孟婉韵听完,摸了摸女儿脑袋。
她私心不愿意女儿入宫,虽然女儿机灵,但毕竟才五岁,万一不小心得罪贵人,贵人可不会看她是小孩儿就放过。
自故宫门深似海。
但皇后懿旨,她不愿意也无法。
回到家里,沈庭和沈清厌听说此事后,脸色也同样担忧,但也是同样没办法。
一家人愁云惨淡,唯独沈元宝心情甚好。
进了宫,肯定有机会见到太子殿下,六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见到他的可能性就更大啦!
至于病弱的皇后,跋扈的贵妃,自闭的公主,在此刻的沈在在看来,都没有睡个饱觉来得重要。
深夜。
沈在在盖上软乎乎的被子,轻轻闭上眼。
没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
??这是又是什么梦??
沈在在赶忙睁开眼。
四周漆黑静谧,夜色中,身穿华服,气度超凡的少年身旁无人,与一个提灯的小太监一起走在宫径上。
突然!
花丛簌簌,黑衣刺客从中跃出,手中长剑直取少年咽喉!
小太监惊慌失措,高呼:“有刺客!快来人啊!保护太子殿下!”
沈在在惊讶,这少年是太子??
太子侧身避开长剑,刺客有备而来,左臂持剑,右臂握刀,这还不算完,他的鞋底还藏着暗器!
沈在在下意识想惊呼,提醒太子避开。
可惜,梦到这里就散了,她又沉沉陷入睡梦。
......
夜色过半,但有人不得安眠。
宫外,暗牢。
与沈在在梦中一模一样的少年出现。
太子祈景宸一袭月色锦袍,缓步走下台阶。
暗牢阴湿,常年不见日光,空气里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是血腥味。
伴着牢内高低起伏的痛苦哀嚎,像极了十八层地狱,而他却走得从容不迫,一直到地牢的深处。
“陈大人,今日可想告诉孤康王藏兵之地?”
少年嗓音温润,悦耳好听,似是真的来看望亲近的伯伯。
而被他询问的那位陈大人,被绳索吊在半空,因为日夜拷打,满身的皮肉破开,宛如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
这一切,都拜眼前看似温润的少年所赐!
“......康......王殿下,是先帝爷,属意的、的太子人选,你们父子篡位......殿下拨乱反正,乃是顺应天理......”
祈景宸笑一声:“怎么还是这套说辞?”
他侧头,示意侍卫五堂将食盒掀开。
食盒里躺着几块玉佩,刻着相同的陈字。
陈大人原本已经奄奄一息,见状,又似回光返照,拼命挣扎:“你、你把她们、把他们怎么了?!你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迟早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