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彻的嘴唇不自然地哆嗦着。
他猛地低头,再也不敢去看萧明煦。
那棍棒一下下打在他身上,这人却已经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只是粗着嗓子,不停呢喃。
“她当然是我亲姐姐,谢青瑶怎么会不是我姐姐呢?”
萧明煦冷笑一声,不再和谢良彻浪费时间。
“将他丢出去,以后不许再放他进门。”
“属下遵命。”
护卫们连忙领命。
他们早看谢良彻不顺眼。
这人惯会在王府吆五喝六,不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当人。
王爷都不曾这样对待他们,谢良彻又算个什么东西?
从前王爷不与他计较。
这会儿王爷发怒,他还有什么资格张狂?
萧明煦漫步在贤王府中。
他在这府里生活十年,前世更死在这里。
府里换主人后,一草一木再没从前的模样。
这下真好,他还活着,府中一切处处合他心意。
谢青瑶的灵堂已经设起。
堂前挂着白灯笼,上好棺木中放着的,是谢青瑶的衣物。
萧明煦立在灵堂前,平静得近乎冷漠。
“王爷,您是否要为王妃守灵?”文竹试探开口。
原本是没必要问的。
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笃,王妃不幸仙逝,王爷自是要为她守灵的。
可,王爷准备将王妃仓促下葬,又打王妃的弟弟。
“自然不。”
萧明煦笑了笑,转身离开。
“斯人已逝,伤心不用,青瑶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本王为她守灵伤身。”
说着, 萧明煦施施然离开。
他想到谢青瑶隐在暗处,知晓她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空时,控制不住想笑。
一夜好眠。
天一亮,萧明煦带人将谢青瑶的棺木抬出贤王府。
他太厌恶这个人,哪怕连一具空棺都容不下。
却不想,大清早,贤王府门口围着一大群百姓。
萧明煦站在台阶上,只一眼看见隐藏在人群中的谢良彻。
萧明煦心中冷笑,他有手段啊,竟利用百姓。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开口。
“草民冒死问王爷一句,为何匆匆将谢将军下葬?”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
若萧明煦强势镇压他。
众臣的口水定会将萧明煦淹死。
一向没脑子的谢良彻,竟能做出这种事。
也是从前低估他。
萧明煦面上不动声色。
“老伯,但说无妨。只是不知,本王这样做有何不可?”
“自然不可。”
老伯颤颤巍巍:“谢将军虽是一介女子之身,但她是在沙场为国捐躯,怎能受到这般冷待?”
“谢将军战死的消息,昨日传回京都,王爷今日下葬她的棺材,这么敷衍,又是为何?”
其余百姓也纷纷开口。
“早前听闻,贤王与王妃感情深笃。为何在她死后,这般草率敷衍?”
“是呀,谢将军本能在王府之中安享荣华富贵,却因为不忍百姓受苦,亲上战场。”
“这般魄力,如此大义,是多少男子都不及的,世间少有这般女子,草民不胜敬佩。”
“我们怎能看她被人这般冷漠相待?莫不是贤王早前对王妃的一片真心,都是假装出来的?”
“自然不是。”萧明煦含笑道。
“本王与王妃情深意重,早已许下白首不离的誓言,可王妃大义。”
萧明煦说着,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王妃亲上战场之前,曾为本王留下手书一份。”
“若不幸战死,要本王早早将她下葬,择日另娶,切不能为她一人伤神、伤身。”
“王妃这般深情,本王怎可辜负?”
“纵然满心伤怀,万分艰难不舍,却依旧遵照王妃遗愿。”
“原来是这样,谢将军当真是奇女子也。”老伯敬佩道。
“贤王妃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吾等草民佩服佩服。”
“你胡说八道。”
见百姓们信萧明煦的说辞,不再追究他为何草草将谢青瑶下葬,反而赞叹谢青瑶,谢良彻终于忍无可忍。
鼻青脸肿的他冲上来,怒气冲冲地瞪着萧明煦:“你胡说八道,我姐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哦?那不然呢?”
萧明煦笑开:“本王与你姐姐夫妻情深。”
“她说她想报效国家,本王亲自去向圣上请旨,让她得以上战场。”
“战场之上九死一生,她临走之前留信,又有何不对?”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谢良彻怒不可遏。
他说来说去,只能说一句胡说,个中隐情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可以煽动百姓前来讨伐萧明煦,无非是因为萧明煦无法用强权让百姓们住嘴。
但事情都有两面性,他也没有办法当着百姓的面将真相说出口。
他要怎么告诉百姓,谢青瑶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
她巴不得萧明煦,在她死后伤心欲绝,跟着她去,他们才可以顺理成章地霸占萧明煦的一切。
她怎么可能会说让他早早将她下葬,另娶佳妇?
偏偏百姓们已经信了。
萧明煦微微抬手。
那隐藏在暗处的贤王府护卫把谢良彻拖走,悄无声息。
百姓们沉浸在对谢青瑶的敬佩中,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萧明煦面上笑容越来越深。
等有朝一日,你们发现,你们心中心怀大义的女将军。
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因一己之私,让这天下血流成河的罪人。
你们才会知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出闹剧被轻松化解,谢青瑶的棺木被抬到皇陵。
这具棺木落下,谢青瑶的玉蝶会被打上已逝的标签。
任凭他日,她起死回生,这也改变不了。
前世,谢青瑶假死后,死而复生。
皇帝刚痛失亲弟,自是满腔怒火。
但谢青瑶腹中有他的遗腹子,皇帝再怒也只能忍着。
这次,他好好活着。
谢青瑶的死而复生,除闹剧之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呢?
谢青瑶的丧事,彻底结束。
萧明煦回到贤王府的第一件事,是招来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