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草原一周,我已然写了三封家书。
回信是妹妹亲自捎来的。
她来得很风光,吉普车浩浩荡荡地开进来,那司机还要当着牧民的面,规矩地叫她一声:
“团长夫人。”
宣诗雅烫着波浪卷,扭起腰时满身首饰叮当乱响,见到跟在羊屁股后头铲屎的我,她不敢置信地掩鼻:
“臭死了,姐姐,你现在都干起铲屎的勾当了吗?”
她抬手时,刻意露出腕间的翡翠镯子,拿捏着腔调:
“太可怜了,连屎都要往屋里藏,这堆干草不会是你们的粮食吧?”
宣诗雅踢着院子里的草料,我不理会她语调间的嘲弄,淡淡道:
“那是牛羊吃的。”
“那你们吃什么?自结婚后我顿顿都有肉,都吃腻了。”
“你应该每天都只能吃干馍吧?”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直晃我的眼,我不会跟她多说,趴上梯子去拨雪:
“信留下,你赶紧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仗着妈妈的偏爱,她自小凡事都爱同我争。
我愈是退让,宣诗雅愈是得寸进尺。
“诗兰,有件事我还要谢谢你。”
“多亏你替我来边境受苦,我才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她缓步靠近,突兀用力一推我脚下梯子,我猝不及防向后仰倒,失声尖叫起来。
天旋地转间,我一头栽进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
贡达来抚去我眼尾的泪花,轻笑道:
“我接住你了。”
刹那的失重感让我手脚都僵住了,我紧紧抓住贡达来的袖口,半响没能回过神。
“你为什么推她?”
而贡达来扼住宣诗雅的手腕,疼得她面目扭曲,跳着脚骂道:
“你,你松手,我可是团长的媳妇,你要是敢伤我,他肯定跟你没完!”
“让他来。”
话音落下,贡达来反手一推,厉声道:
“巴鲁!”
半人高的藏獒抬起前爪,重重将宣诗雅推入草垛,她昂贵的貂毛沾满羊粪,话语都破了音:
“姐——姐救我!狗吃人了,吃了人!”
“她是你妹妹?”
贡达来皱眉望向我,我心有余悸地摇头。
“想置我于死地的妹妹。”
“大哥,我姐姐最会骗人了,她往家里写的三封信都闹着要回京市,你根本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早在联姻前,她就勾引过团长,现在还念念不忘,我刚刚是想警告她,让她安分跟你在一起,别抢我的丈夫。”
宣诗兰的波浪卷此刻成了一头鸡窝,狼狈不堪地推开压住她的藏獒。
“她是故意掉下来的,我根本没碰过梯子!”
她扯坏半边衣袖,露出肩膀,可怜兮兮地抹泪。
通常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会引得男人心软。
可贡达来却如临大敌:
“媳妇,她勾引我。”
他往我身后跨了一大步,将我举起来挡住宣诗兰的身姿:
“简直是不知羞耻!”
?
他动作太大,碰倒了脚边的蛇皮袋。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里面掉出一堆珍珠项链,翡翠镯子,还有整套纯金打造的首饰。
这一刻,宣诗雅手腕间的翡翠镯子黯然失色。
“别搞笑了,看看这一堆首饰,我用得着眼红你吗?”
我昂起头,腰杆挺着笔直,学着贡达来的模样道:
“巴鲁,把她拖出去。”
巴鲁得令,立马咬住她衣领,连拖带拉地扯出去,宣诗兰根本抵不过大狗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尖叫在整个大院回荡,引得有牧民都探出头:
“谁家杀猪了?”
直到巴鲁屁颠屁颠地凑到我面前求夸,我才有点讶异地抚摸它道:
“它居然也听我的话。”
“也许,是它也知道你是女主人。”
对上贡达来笑盈盈的眸子,女主人三字顿时让我羞红脸。
“镯子是我买的,我们这结婚都送牛羊,怕你不喜欢,我特意去买了镯子。”
他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直的模样头一回让我觉得他也挺顺眼的。
至少,看着比先前见面时讨喜多了。
当了会驴打滚,宣诗雅显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这朵菟丝花,有的是利用男人的手段。
“特报,特报,海归大小姐私通纺织厂厂长,足足写了三十封情书。”
次日,街道上就有架着眼镜的男子,传起了我的花边消息。
“宣诗兰,你的情书!”
第七大队的知青蒋正豪一路走一路叫:
“足足三十封信,真是好深情的情郎啊。”